云澜的虚影自银镜中浮现,月白长衫无风自动,仿佛独立于镜城喧嚣之外。他目光温润,却带着洞悉世事的通透,落在林溪身上时,那份熟悉感愈发明显——并非容貌,而是某种源自灵魂本质的共鸣,如同清辉与清辉之间的相互映照。林溪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放下,清辉之力在体内悄然流转,如同蓄势的弦,面上却不动声色:“观镜者?接引?”
“正是。”云澜微微颔首,笑容平和,仿佛并未察觉林溪的戒备,或者说并不在意,“观镜者一脉,自古传承,职责便是观察、记录镜界变迁,维系虚实平衡。我们并非镜界原生,亦非现世常驻,游走于边缘,见证兴衰。祖师感应到‘定源之光’接连复苏,气息汇聚于你身,知传承已现,特命我前来,为你指引前路,避免歧途。”
他的话语清晰直接,开门见山,反倒让林溪减少了几分猜疑。“祖师?是之前在血怨池畔,以及低语镜厅中示警的那位前辈?”
云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果然与她有过接触。那是祖师留在镜界的一道‘巡游镜影’,监察异常。她对你评价甚高,称你心性坚韧,悟性非凡,是承载‘定源之光’,重定契约的最佳人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溪手中那颗敛光者核心晶体,“看来,即便没有指引,你也能独当一面了。敛光者虽非顶尖,但其隐匿与敛光之术颇为难缠,你能战而胜之,并领悟‘以影破虚’之道,实属难得。”
林溪并未因称赞而放松:“重定契约,并非易事。我虽得四缕灵光,但对镜灵本体,对林家千年积弊,对那虎视眈眈的收藏家,所知依旧有限。观镜者一脉,既然监察万古,想必知晓更多内情?”
“自然。”云澜神色一正,虚影抬手,指尖在银镜表面轻轻一点。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浮现出模糊却蕴含大量信息的流动画面。“林家先祖林天衍,当年并非单纯贪婪。他亦是想借助太初镜之力,应对一场波及现世与镜界的巨大危机,可惜方法错误,操之过急,反遭污染,酿成苦果。那场危机的源头,与镜界深处某些被封印的‘古噬’有关,而虚渊镜灵的污染,某种程度上也成了封印的一部分, albeit a fragile and corrupted one.”
画面中闪过一些扭曲、庞大、充满毁灭气息的阴影,它们被无数锁链般的法则束缚在镜界的最底层,仅仅泄露的一丝气息,都让林溪灵魂悸动。这就是“古噬”?比镜灵更加古老恐怖的存在?
“至于收藏家,”云澜指尖再点,画面变幻,显现出一座由无数镜面格子构成的、庞大无比、不断移动的迷宫之城——珍珑镜宫。“它并非此界生灵,乃是从‘域外隙间’漂流而来的奇异存在,其本质是‘收集’与‘完美’概念的聚合体。它收集一切它认为有价值之物,并非为了使用,而是为了‘拥有’。它觊觎‘定源之光’,是认为那是构成世界平衡的‘完美基石’之一。它同样对‘古噬’的气息感兴趣,认为那是极致的‘混乱珍品’。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处布满尘埃、堆满各种奇异物品的镜宫角落,一块不起眼的、边缘闪烁着微弱白光的古老符文碎片,正静静躺在那里。“这便是万象枢机缺失的那一角‘平衡符文’。它当年在林天衍与初代镜灵冲突时崩碎,一部分散落,这一块,恰好被收藏家获得,视为一件年代久远的‘古拙藏品’。”
信息量巨大,林溪消化片刻,问道:“如此说来,我要面对的,不仅是林家和镜灵,还有潜在的‘古噬’,以及收藏家这个域外来客?”
“可以这么理解。”云澜点头,“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祖师命我前来接引的原因。观镜者一脉虽不直接介入争斗,但维系平衡是我们的职责。你既是破局关键,我们自当提供助力。”他手掌一翻,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表面光滑如镜的白色令牌出现在他虚影手中,令牌中心刻着一个古朴的“观”字。
“此乃‘观镜令’,凭此令,你可感应到观镜者在镜界设立的临时据点‘静思轩’,那里相对安全,可供休整、交流信息。同时,它也是一件护身之宝,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侵蚀与空间封锁。”云澜将令牌虚影送出镜面,那令牌竟化为实体,轻飘飘地飞向林溪。
林溪接过令牌,入手温凉,心神竟感到一丝奇异的宁静。“多谢。但前路艰险,仅凭此令,恐怕还不够。”
“当然不止于此。”云澜微微一笑,“祖师有命,我可传你《观镜心经》入门篇。此经并非杀伐之术,而是锤炼心神、明镜止水之法,能助你更好地驾驭体内日益强大的灵光之力,加深对‘镜’与‘影’、‘实’与‘虚’的理解,避免力量失控或被外魔所乘。同时,我可为你解析当前局势,提供下一步的行动建议。”
他没有丝毫藏私的意思,直接开始口述心经口诀。那口诀并不冗长,却字字珠玑,直指心神本质,讲述如何将意念化作明镜,映照万物而不滞于物,洞察虚妄而坚守本真。林溪本就悟性极高,又融合了四缕灵光的法则真解,听来只觉茅塞顿开,许多之前运用力量时晦涩不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她甚至能感觉到,识海中那四缕灵光随着心经的运转,变得更加温顺、凝聚,与她灵魂本源的结合也更加紧密。
传授完心经入门,云澜开始分析局势:“你已得四缕灵光,实力大增,但第五缕,也是最后一缕,最为特殊。它并非单纯的能量或法则碎片,而是初代‘定源之光’羲和前辈留下的一缕‘不灭灵识’,蕴含着祂最终的感悟与部分未散的意志。它不在固定地点,而是随着镜界气机流转,随机显化。想要找到它,需要机缘,也需要对镜界法则更深的共鸣。”
“至于林家,经你数次打击,林建明必不甘心,恐有更激烈反扑。他们与镜灵联系最深,或许会尝试极端手段,强行刺激镜灵,引动更大的混乱,从而逼迫你现身或干扰你寻找最后一缕灵光。你需要小心。”
“收藏家方面,你连杀其寻珍使与敛光者,它必然已将你列为重点‘收藏目标’。珍珑镜宫位置不定,主动寻找困难,但它既对你感兴趣,必会再次出手。你可借此设局,或利用那晦影镜碎片反向追踪。”
“当务之急,我建议你先往‘流影河’方向。那里是镜界信息与能量交汇之地,气机变幻莫测,第五缕灵光显化的概率相对较高。而且,‘流影河’附近有一处我脉的小型据点,相对安全,你可先往那里落脚,巩固修为,再图后续。”
云澜的分析条理清晰,考虑周全,给出的建议也切实可行。林溪能感觉到他的诚意,心中的戒备又放下了几分。“流影河在何处?我该如何前往?”
云澜抬手在银镜上一划,一道清晰的光线路径图出现在镜面上,标注了几个重要的空间节点和需要注意的危险区域。“按此图行进,小心避开这几处‘空间乱涡’和‘噬影兽’的巢穴。若有紧急情况,可激发观镜令,我若在附近,自会感知。”
交代完毕,云澜的虚影开始缓缓变淡:“林溪道友,前路多艰,望你慎之重之。观镜者一脉,会尽可能为你提供支持。我们静思轩再会。”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银镜之中,镜面恢复如常,只留下那幅清晰的地图缓缓流转。
林溪握着温润的观镜令,脑海中回荡着《观镜心经》的口诀与云澜的告诫。前路虽然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有了相对明确的方向和潜在的盟友,她心中的底气足了不少。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城中那光怪陆离、杀机暗藏的景象,将流影河的地图牢记于心,清辉之力微吐,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疾驰而去。
新的征程,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