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
林薇的尖叫声撕裂了指挥中心凝固的空气。
顾夜白身体软倒的瞬间,她奋力将他抱住,两人一起跌坐在地。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触目惊心。他的双眼紧闭,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锁,体温高得吓人,仿佛内在正进行着一场焚尽一切的煅烧。
“医生!快!”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但眼神却异常坚毅,她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
医疗团队迅速上前,将顾夜白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接入生命体征监测仪。屏幕上,他的心率、脑波活动曲线疯狂跳动,远超常人极限,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
“生理指标极度紊乱,但根源……我们查不出!”主治医生额头冒汗,现有的医疗手段根本无法解释这种意识层面的入侵造成的物理性伤害。
与此同时,外部压力骤减。
那柄凝聚了沈知节全力、意图一击必杀的“意识之矛”,在被顾夜白强行纳入自身意识后,仿佛失去了目标,对外部的攻击戛然而止。弥漫在医院内部的残余“回响”低语也消散大半,灯光稳定下来,设备恢复正常。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最凶险的战斗,已经转移到了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顾夜白的意识深处。
林薇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紧紧握着顾夜白滚烫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指间偶尔传来的细微抽搐,仿佛正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山鹰小队有消息吗?”她头也不回地问,声音沙哑。
“刚刚传回消息,东南方向的信号源已被成功摧毁!另外两个点的敌人抵抗很激烈,但也在稳步推进!”一名技术员立刻汇报。
外围的胜利是唯一的曙光。只要另外两个装置被毁,沈知节投射“回响”的能力将被大幅削弱。
但林薇的心依旧悬在深渊之上。她低头,看着顾夜白颈间那枚已经冷却下来的项链芯片。就是它,在最后关头产生了异动,仿佛一个信标,吸引了“意识之矛”……或者说,它与顾夜白的意识共同,构成了那个“陷阱”的关键部分。
“夜白,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将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努力感知着那微弱的、属于他们的情感连接。
顾夜白的意识世界,已是一片数据的废墟与精神的烈焰战场。
这里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奔流不息、充满恶意的漆黑数据洪流,它们化作嘶吼的怨灵、扭曲的触手,不断冲击、撕扯着他的核心意识。这是沈知节“回响”本源的体现——吞噬、同化、毁灭。
顾夜白的意识体如同一叶扁舟,在风暴中飘摇。他构筑起一道道记忆的壁垒——与林薇初遇时的心动、并肩作战时的信任、生死相依的瞬间……这些闪烁着温暖光芒的情感碎片,是他最坚固的盾牌,将大部分漆黑洪流阻挡在外。
但“意识之矛”的核心,那最精纯的一缕毁灭意志,已然侵入。
它并不直接攻击,而是如同病毒般,试图解析、扭曲他的认知。
幻象丛生。
他“看”到林薇在黑暗中向他求救,声音凄厉;他“看”到山鹰小队全军覆没,信号源一个接一个亮起,代表着失败;他“看”到沈知节站在废墟之上,脚下是崩塌的世界……
“虚假。”顾夜白的意识发出冰冷的宣告。他的理智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锚定着现实。他知道,这是攻击,是扰动。
他之所以主动接纳这股力量,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林薇和外界,更是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目的——逆向追踪!
在真实与虚幻的缝隙间,他的意识化作最细微的数据探针,沿着那缕毁灭意志来袭的路径,逆流而上!他要穿透层层伪装和散射,直抵沈知节意识投射的源头!
这是一场豪赌。他的意识可能在追踪途中就被彻底污染、溶解。但他别无选择,被动防御只有死路一条。
进程比预想的更加艰难。
沈知节的本体意识隐藏得极深,外围是无数重伪装节点和意识陷阱。顾夜白的探索意识几次险些迷失在虚假的数据迷宫和狂暴的情绪乱流中。
就在他感到意识能量急剧消耗,即将难以为继时——
那枚项链芯片的微弱感应,再次于他意识深处亮起!
它像是一枚被激活的指南针,并非指向物理位置,而是指向某种……同源的精神频率!
顺着这微弱的指引,顾夜白的意识猛地冲破了最后一层迷雾般的屏障!
他“看”到了。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的精神海洋,充斥着混乱、痛苦与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偏执。而在海洋的中心,悬浮着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和冰冷逻辑构筑而成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具体的人形,更像是一个不断旋转、变化的复杂几何体,散发着亘古而沧桑的气息。
这就是沈知节?或者说,这是他部分真实意识的显化?
顾夜白试图靠近,读取更多信息。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触角即将触及那核心的瞬间——
暗红精神海洋猛地沸腾!无数痛苦的灵魂虚影伸出手,想要将他拖入深渊!
那核心几何体骤然停滞,一道冰冷、浩瀚、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神,猛地锁定了顾夜白这缕微不足道的入侵意识!
“蝼蚁……安敢窥视神明?”
一道无法形容的、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轰鸣,在顾夜白整个意识世界炸响!
他构筑的情感壁垒瞬间布满了裂痕,外部的漆黑数据洪流趁机疯狂涌入,与内部那暗红海洋的力量里应外合,开始疯狂撕扯他的自我认知!
“呃啊——!”病床上,顾夜白猛地弓起身体,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七窍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各项指标急剧恶化!
“夜白!坚持住!看着我!”林薇吓得魂飞魄散,用力抱住他,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试图将他从那个可怕的战场上拉回来。
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那根情感的纽带正在变得极其微弱、岌岌可危!
现实世界,医院外围。
山鹰带领的小队,成功摧毁了第二个信号源!只剩下正北方向最后一个!
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第二个信号源熄灭的刹那,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网络,也非来自物理攻击。
而是……天象。
医院正上空,原本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有些发亮的夜空,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逐渐变成了一种不祥的、压抑的……暗红色。
一轮模糊的、仿佛浸染着血色的月亮虚影,在暗红色的天幕上若隐若现。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而狂乱的压力,开始笼罩整个区域。并非“回响”那种针对情感的攻击,而是一种更宏观、更令人绝望的……环境异化!
“报告!基地!天空……天空变红了!”通讯频道里,传来山鹰小队成员惊骇的声音。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都透过窗户,看到了那轮诡异的“血月”。
林薇也抬起头,看着那令人心悸的天空。紧接着,她猛地感觉到,手中顾夜白那只滚烫的手,骤然变得冰冷!而他颈间那枚芯片,竟在这一刻,与天空中的血月,产生了微弱的、同步的……脉冲光芒!
仿佛,它们在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