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陆辰逸就拖着登机箱出门,箱轮在木地板上滚出一串急促的节拍,像催场的鼓点。他把一枚指甲盖大小的U盘塞进微光掌心,黑金属外壳,边缘磨得发亮,里头装着加密通话、紧急后门,还有几句废话——“万一断网,记得打卫星电话,别省话费。”
微光送到安检口,两人抱了抱,没掉眼泪,也没说“早点回来”,只互相拍了拍后背,力道重得像在对方身上盖戳:此人为我方所有,外人勿近。
飞机爬升,城市缩成乐高模型。陆辰逸戴上眼罩,却睡不着,脑子里全是ppt的动画效果。达沃斯零下十五度,雪厚得能埋手机,他穿着单西装,外头罩件羽绒服,活像移动硬盘套了个保温套。论坛会场暖气过足,一脱外套,冷气顺着袖口往里灌,鸡皮疙瘩和掌声一起起立。
演讲主题听着高大上——“科技赋能与人文价值的平衡”,翻译成人话:别把AI养成咬人的狗。陆辰逸一口伦敦腔,偶尔夹两句中文成语,台下老外猛点头,其实没听懂,但觉得高级。问答环节,有人扔来尖锐问题:数据隐私怎么保?算法歧视怎么破?他四两拨千斤,把辰光科技如何支持艺术家当挡箭牌,顺手把微光的《滤境》塞进案例,现场放高清大图,蓝光一打,像素点都像在替老婆撑腰。
讲完回酒店,才发现领带夹冻在了领口,拔下来时扯掉一颗扣子,算是达沃斯送的纪念徽章。
同一时刻,国内画室。雷诺阿教授顶着七小时时差,在镜头那头打哈欠,胡子乱得像被猫踩过。老爷子敲桌子:“记住,别背稿,背稿就输!要聊东方哲学,聊‘滤’是留白,‘境’是呼吸,别拽大词,拽多了像算命。”
微光边听边改稿子,把“存在与虚无”改成“人活一口气”,把“全球化语境”改成“地球村大杂院”,顺便在页脚加粗:答辩别装,装就被雷劈。
模拟答辩结束,全场鼓掌,雷诺阿点头:“成了,就这样,去威尼斯炸场子。”
刚松半口气,手机震动,加密线路弹出陆辰逸的头像,背景是酒店走廊,灯光惨白。
“有个法国文化部的人偷偷递话,”他声音压得低,“GAc在蓬皮杜的亚洲策展里插了一脚,他们搞了个‘艺术家评级系统’,你分数高得离谱。”
“高分不是好事?”
“对资本来说,高分等于高回收价值。他们眼里你不是人,是股票。”
电话挂断,空气像突然凝固。紧接着,沈欣欣微信杀到:匿名博客更新,标题刺眼——“艺术与资本合谋的甜蜜夫妻档”。内容更离谱,把两人从相识到结婚的时间轴扒成“项目里程碑”,连第一次一起去看展的日期都被写成“战略合作启动仪式”。
配图是微光在画室低头调色的偷拍,旁边配文:“看,资本如何凝视它的缪斯。”
恶心程度堪比隔夜的麻辣烫。
画室墙外,除草机器人“大剪”又卡在树根里,发出滴滴求救,没人搭理。微光把匿名文章打印出来,A4纸捏得皱巴,啪一声贴在画架旁,旁边顺手画了个翻白眼的emoji。
“行,想玩脏的?那就看看谁更脏。”
调色盘被刮刀搅得呼呼响,颜料飞溅,像无声放鞭炮。
陆辰逸那边也没闲着。他把论坛茶歇变成情报交换市场,端着咖啡到处“偶遇”:
碰到硅谷风投,聊元宇宙;碰到北欧博物馆馆长,聊极地艺术驻留;碰到法国文化部官员,假装不经意问GAc的评级系统。
对方耸肩:“听说他们把艺术家分成SAbc四级,S级能撬动二级市场,c级直接扔进‘待观察’冰柜。你太太,目前S+。”
“S+什么意思?”
“意思是一旦签长约,作品价格按季度调表,像调基金净值。”
陆辰逸笑:“那要是艺术家拒绝呢?”
官员摊手:“评级可以降,也可以升,看合作程度。”
翻译成人话:不听话就雪藏,听话就捧杀。
夜里两点,论坛晚宴散场,陆辰逸站在酒店阳台,雪落在睫毛上化成水。
他打开手机,给微光发加密消息:
“评级系统=标价签,S+不是荣耀,是靶心。做好被狙击准备。”
半分钟后,回复蹦出来,只有一个表情包:举着画笔的小人,朝镜头比中指。
国内这边,微光把《滤境》的模型搬到画室中央,灯光打亮,玻璃滤片折射出彩色的光斑,像一面被摔碎又拼起来的彩虹。
她对着模型练答辩,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偶尔卡壳,就停下来骂一句脏话,继续。
雷诺阿教授在视频那头笑:“对,就这样,愤怒比香水好闻。”
凌晨四点,城市最安静的时候,画室灯还亮着。
窗外,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过,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车灯扫过玻璃,一闪而逝,像某种暗号。
微光没注意到,她正低头在草稿纸上写最后一行字:
“如果艺术需要标签,那标签也该由自己盖。”
写完,把纸条贴在胸口,无限胸针在旁边闪着微光,像回应。
两地时差六小时,瑞士的雪和国内的夜重叠。
陆辰逸在雪地里踩出一串脚印,微光在画室里踩出一地颜料。
两条路,各自崎岖,却指向同一个战场。
悬念像雾,越聚越浓。
GAc的评级系统背后,是算法、是资本、还是更庞大的文化棋局?
匿名博客的偷拍,是谁在暗中窥视?
一切答案,似乎都在等威尼斯的那一声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