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五分,巴黎的街道像被谁按了静音键,只剩梧桐叶在路灯下沙沙作响。雷诺阿的工作室嵌在学院旧楼尽头,窗棂里透出昏黄灯光,像深海里一盏诱鱼的灯。微光站在门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刚才那一瞬,余光捕捉到储物隔间的阴影里,衣角轻微晃动,像有人刻意屏住了呼吸。血液瞬间冲上耳膜,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碎玻璃。
几乎是条件反射,身体向后猛撤,右手已经探进外套口袋,防狼喷雾的金属罐体被冷汗浸得冰凉。门缝里的黑影却更快,像一条早已蓄势的毒蛇,“嗖”地窜出,直奔口鼻和手腕——典型的制服动作,封声、控手,一气呵成。深色运动服、黑头套,只露一双眼睛,冷得没有温度。
“唔——”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后背撞在墙上,钝痛瞬间蔓延。那只戴着手套的大手还没完全捂住口鼻,微光已经屈膝,膝盖狠狠顶向对方的胯下,同时手腕猛拧,喷雾喷嘴对准面门,“嗤”的一声,辛辣的辣椒素瞬间炸开,像把滚烫的沙子泼进空气。
黑影闷哼,眼睛被辣得通红,动作却丝毫没停,另一只手已抽出小型电击器,蓝光噼啪作响。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一直背对门口的雷诺阿突然转身,手里竟握着一把裁剪厚重画布的巨型裁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滚出去!”老教授的吼声像被激怒的雄狮,震得窗户都颤。他没有刺向要害,而是抡圆了胳膊,刀锋直劈袭击者的手臂——逼对方松手,也给微光腾出逃生缝隙。袭击者显然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古板的老头会如此悍勇,只得缩手躲避,电击器失了准头,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弧线。
微光趁机挣脱,喷雾再次按下,辛辣雾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呛得人眼泪鼻涕一起涌。她没回头,猛地拉开门,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凌乱节拍,沿着楼梯狂奔,同时用尽全力大喊:“救命!有袭击!help——”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炸开,像撕裂黑夜的警报。
楼下警戒的两名安保人员闻声而动,像离弦之箭冲上楼,与追出来的袭击者正面撞上。狭窄楼梯间瞬间变成搏斗场,拳头与膝盖撞击肉体的闷响、粗重喘息、金属手铐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微光跌跌撞撞冲到大厅,腿软得几乎跪地,扶着墙壁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
回头望去,袭击者已被两名安保反剪双手按在地上,脸被辣椒素呛得通红,眼睛肿成一条缝。雷诺阿也走出来,脸色苍白,手里还握着那把裁刀,刀尖微微发抖,却掩不住眼里的锋利。他喘了口气,低声道:“报警。”
警灯很快撕破夜色,袭击者被押上警车,雷诺阿和微光被分别带进临时问询室。录口供的间隙,微光才有时间理清思绪——老教授是真不知情,还是将计就计?答案很快浮出水面:雷诺阿收到匿名信,声称今晚有人会带来手稿的“最终证据”,他以为是举报者现身,没想到是场杀局。
“我活了六十年,从没想过要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挥刀。”老教授苦笑,眼角皱纹深了几分,“你没事就好。这件事,和那份手稿,恐怕是同一条毒蛇。”
警车驶离,街道重新恢复寂静。微光回到公寓,安保人员仔细检查随身物品,却在她外套内侧发现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电子发射器,细线几乎与布料同色,正微弱闪烁着红光——她的行踪,被实时传送进某个黑暗角落。这不是临时起意的袭击,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每一步都被计算得精准。
寒意从脚底窜上后脑,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晚雷诺阿反应慢半拍,如果喷雾没按响,如果安保再远两个街区……结果会怎样?那只看不见的手,已经伸到眼皮底下。
窗外,巴黎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霾。她把发射器扔进金属烟灰缸,点燃打火机,火苗舔上塑料外壳,发出刺鼻焦糊味。火光跳动,映在玻璃上,像一场微型爆炸,也像某种宣战——暗处的猎人,别以为猎物只会逃跑。
夜还长,灯未灭,风暴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