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那张小素描像病毒,在陆辰逸的硬盘里赖了两天。报表看到一半,伞沿滴水的画面就弹出来;模型跑到百分之九十,炭笔的“沙沙”声又总在耳边复活。理性防火墙全面宕机,他索性把键盘敲得飞起——工作量能淹死一切杂念,老方法,百试百灵。结果这次失灵,越敲,雨声越响。
于是祭出“合约”大法:校音乐会明天举行,公开场合、人多眼杂,完美的“关系公示”素材。手指比脑子快,一条短信发出去——
【L】:明晚七点,校音乐厅,门口见。
标点都懒得打,生怕泄露多余情绪。
对面秒回:【好】。
一个字,像颗小石子落进湖面,涟漪一路荡到他这边。陆辰逸把手机反扣,告诉自己——只是按流程走,绝无其他。
——
第二天傍晚,音乐厅门口灯光锃亮,像把水晶吊灯直接扣在广场上。林微光提前五分钟到,身上一条米白连衣裙,头发刚洗过,带着柠檬味的风,一副“我只是顺路来看个演出”的轻松脸,实际心脏打鼓速度堪比定音鼓。
黑色西装从远处切进视线,剪裁利落,肩线比舞台灯光还锋利。陆辰逸走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不到半秒,却足够让周围女生集体倒吸气。他没寒暄,只偏头一句“进去吧”,嗓音低而短,像指挥棒下的起拍。
前排黄金座,视野正对着首席小提琴。乐团热身声嗡嗡作响,林微光正襟危坐,余光里却全是身边人淡淡的薄荷味。第一声大提琴拉出,她才被音乐拽走,脑子暂时清空。
中场休息,人群松动,她刚起身想去洗手间,肩膀被人轻拍——
“微光学妹,好巧。”
温润嗓音像长笛,顾言之站在过道,浅灰休闲西装,笑得如春风营业。林微光愣了半秒,礼貌回笑:“学长也喜欢这首?”
“嗯,旋律一出来,我就想到你上次说的‘色彩对位’。”顾言之眼睛弯起,毫不吝啬夸奖,“今晚这身……很衬你。”
话尾音未落,旁边原本安静得如同背景板的陆辰逸突然起身,动作不大,气压却瞬间低到负值。他没看顾言之,更没打招呼,手一伸,直接把林微光垂在身侧的手攥进掌心——五指相扣,掌心贴掌心,力道紧得不容挣脱。
紧接着,手臂一环,把人往怀里一带,肩膀撞上胸口,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两秒,却像在全场上空打了个响指:主权宣言,完成。
顾言之明显怔了一下,视线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又滑到林微光瞬间涨红的脸,笑意没崩,只点点头:“那不打扰,下次聊。”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温雅,只是脚步比来时快了一拍。
空气重新凝固,周围窃窃私语像低音鼓,嗡嗡嗡,节奏全乱。
林微光大脑当场当机——这不在剧本里!篮球场递水还能算“营业”,现在直接上手,属于加戏,而且不加钱!她试着抽手指,结果被抓得更牢,掌心温度一路飙升,烫得几乎出汗。
“陆辰逸……”名字刚出口,尾音就抖成颤音,像小提琴拉错的滑音。
身边人这才仿佛从魔怔里惊醒,手指猛地松开,连带揽肩的手臂也迅速撤回,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小风。两人之间瞬间空出半臂距离,却像隔了道裂缝,呼呼往里头灌冷气。
灯光重新暗下,下半场开始。台上指挥棒划出一道漂亮弧线,弦乐齐鸣,金碧辉煌。台下俩人端坐,却谁也没听进去一个音符——
一个盯着舞台,眼神飘得像断线风筝;
一个垂眸看手指,仿佛那里还能残留温度。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啪”一声炸开,裂痕顺着“合约”俩字蔓延,再怎么用理性胶带黏,都止不住缺口漏风。
协奏曲还在高潮,铜管轰隆,定音鼓狂敲。
可真正的失控,早已在观众席前排悄然上演,比任何乐器都响,都乱,都——无法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