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最近,身上的伤才好透。
明明是熟悉至极的蓝家,不过三年时间,就成了陌生至极的地方。
床垫不够软硬适中,枕头的香味不对,连四件套都不是她喜欢的花色。
睡眠差,干燥的空气也令人非常不舒服。
夜半经常醒来,挣脱梦境,只剩无边孤寂。
窗头的月亮,残缺清冷。
陈潇不记得自己哭过多少次。
只有那个时候,才能承认,她很想陈非白。
真正深刻的爱情,是没法忘记的。
只能把它封存起来,假装留在那个时空里,不去触碰。
不拥有,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陈潇也想成为曾经陈非白那样的人。
活在自己的世界,不跟任何人建立情感链接。
但她做不到。
不想见他,但很想他。
这听起来,像一个悖论。
无法和解,又固执地任由思念没顶。
难熬中,还觉得好安全。
起码,现在一切浮沉,都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
中午找了个地道的本地餐厅,黛莉请客。
她在看菜单的时候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心狠的女人。”
“是吗?”陈潇不想喝咖啡,柠檬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酸得胃疼。
黛莉把菜单交给waiter:“当然啊,以前我有个朋友,追他好久好久,但这人根本没感觉。可是昨晚,你知道吗…”
说到这里,她仍然很震惊:“他竟然哭了。”
“oh my god!”黛莉有点夸张地讲,“陈非白竟然被你欺负哭了,我真有点生气了。”
陈潇看过去:“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黛莉很有道理:“Aaron的妹妹,就是我妹妹。蓝弯那么喜欢这个男人,都没得到,凭什么要被你糟蹋啊。”
“……”陈潇无奈扶额。
这个乱用词,她真是一点都听不下去了。
吃饭的过程中,餐厅里坐了一桌保镖。
之前是暗地跟踪,现在改明着了。
应该是蓝屿森下达的命令。
陈潇并没有想去见陈非白,但这样被管制,还是挺不舒服的。
黛莉有些奇怪,全程吃东西,好像忘记了拉自己出来的初衷。
中途陈潇去了一趟卫生间。
保镖立刻站起来,尾随而去。
这一秒,反感让她皱了眉。
如果是这样不得自由,那还不如逃亡。
要不然,跟黛莉做个交易吧。
让她给自己找个安全清净的地方,最好是没男人。
陈潇胡思乱想。
洗手的时候,手机急促地响起来。
沾了水的手指会有误差,明明是想要挂断的,不知道为什么点成了接听。
陈非白的声音很焦急:“潇潇,你人在哪?”
头有点晕,陈潇一只手撑在洗手台:“关你什么事?”
“现在立刻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陈非白说,“黛莉的父亲,会对你不利。”
他们不是盟友吗?
陈潇以为他在骗自己、演戏。
“陈非白,你又想耍什么花招?”语气很冲,“你让他来好了,我宁愿死,也不要你…”管。
啪嗒——!
眼前阵阵发黑,手机掉在地上。
陈潇用力甩了甩头,想蹲下捡手机,却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潇潇…潇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潇……”
嘟嘟嘟……
该死!
陈非白在那头急疯了。
陈潇没空跟他说话,她得自救。
果断摔烂手机,用屏幕碎渣刺破掌纹。
钻心的痛密集而来,勉强维持五分神志。
普通的药剂根本奈何不了她。
眼下这样强劲的效果,八成是刚刚吃的东西里有问题。
谁都信不过。
也不想跟任何人走。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陈潇耳朵动了动,眼神骤然发狠。
回身,扫腿,偷袭的金发女人没防备,重重摔倒在地。
手举起来,想开枪。
但速度慢了半拍。
被高跟鞋死死定住手腕。
“啊……” 鞋跟刺入,鲜血喷涌而出。
吃痛让女人松了手,枪支滑落掌心。
陈潇捡起地上的枪,利落上膛对准她眉心:“说!谁派你来的?”
金发女人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她已经足够谨慎,见陈潇药效发作才出来。
但不曾想,对方反应太快,身手极佳,根本不是消息里说的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金丝雀。
门外传来枪响,躁动的声音,像是正在火拼。
卫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住。
有人边撞门边喊陈潇,是蓝屿森的保镖,在问她怎么样。
可惜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没声了。
估计是丢了命。
陈潇不能耽误时间,反手用枪背砸了金发女人的头。
人晕过去后,她迅速起身,冲到唯一的窗口。
震动声再次响起,陈潇回头,看见卫生间的门已经摇摇欲坠。
这次没人喊她,撞击的力度更甚之前。
踩上窗沿,顺着外面的水管往下滑。
刚落地,就听见大门倒地的声音。
陈潇一刻不敢停留,疯狂奔跑。
高跟鞋让行动受阻,药效令头脑昏胀,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一群黑衣人在后面追,陈潇七拐八拐,借助行人和车辆作掩护,依然勉强。
上一次这样慌乱逃生,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十岁那年。
失去母亲,失去聊以慰藉的牵绊。
于是,上天让她见到了哥哥。
但可惜,哥哥也不爱她。
胸腔氧气耗尽,陈潇躲在电线杆的位置,往后开枪。
她的射击,是蓝家最优秀的师傅教的,准确度一流。
身后最近的那一个追兵腿部受伤,捂着伤口跪在地上。
不是第一次伤人,在这个国家,人命没有那么值钱。
曾经的陈潇也想过,或许某一天,自己也会没有预兆地死去。
那时候还想过,要是自己死了,陈非白会哭吗?
不会吧。
彼时的自己好没自信,她觉得,陈非白会高兴的。
毕竟,能少一个大麻烦,多清净。
可是现在的陈非白会哭了。
从自己恢复记忆开始,他好似被注入血肉,会难过,会皱眉,会说很多很多以前不会讲的话。
风声,车流声,枪击穿透一些物体的声音,全部搅和在一起。
两边的道路在奔跑中,变成模糊的背景板。
追击者人多势众。
穿过窄路,一抬头,前方隔着两条马路的位置,有人正在朝这边而来。
无法后退,不能前进,这是一条单行道,她即将被包抄。
后悔吗?
这一秒,她问自己,有没有后悔刚刚最后一通电话里,没有跟陈非白求救。
但来不及多想,疾驰而来的一辆车瞬间撞倒陈潇后面的一排黑衣人。
“上车!快!”陈非白降下车窗,声音急切。
陈潇看了他两秒。
这两秒钟之内,车里的人,就差没跪下求她了。
好在,没赌气。
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这一次,陈潇坐在后排,和当初一点都不像。
没牵手,无交流。
生死时速中,有种陈非白单方面带她私奔的错觉。
车身摇晃,子弹不停袭击车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趴下!”陈非白透过后视镜短暂地与她对视,“…别怕。”
这样的安慰,若是以前的自己,只怕要受宠若惊。
但现在,陈潇偏不听话。
降下车窗,瞅准时机开枪,一击必中。
陈非白被她吓到:“潇潇,危险。”
“开你的车,少管闲事!”陈潇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陈非白没有办法,只能凭借丝滑的车技,跟后方拉开距离。
暂时安全的情况下,陈潇问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非白说:“蓝屿森要动手灭了蓝骁和,被对方提前预判,两方打起来了。”
陈潇无语:“所以,蓝骁和打算抓我威胁他?”
陈非白:“嗯。”
陈潇被气笑了。
还真是看得起她。
两国交战,殃及池鱼。
自己的命没那么重要,蓝骁和好愚蠢,怎么会把蓝屿森当情种?
“笑什么?”陈非白问。
陈潇直言:“我觉得蓝骁和必败。”
“理由?”
“他这般没用,都打算拿我做威胁了,能成什么事儿?”
陈非白好像有些高兴:“宝,你知道蓝屿森对你不是真心的,是吗?”
那你就是吗?
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陈潇看了他一眼,手起刀落,抹掉陈非白眼底的光:“感情多廉价啊,男人嘛,最会权衡利弊了,我早已经习惯。”
“我不知道…”陈非白涩然。
陈潇明白,他指的是陈家那天晚上的事。
但她说:“不重要。陈非白,你怎么选都没错。”
不爱的最佳表达方式是——宽容。
这一瞬间,陈非白脑子里闪过偏激的内容。
一起葬身大海算了。
沿途的海域辽阔而自由,他们栖息在这里,就可以永远不分开。
不过很快,理智就将他束缚。
胸口积压的情绪很躁动,陈非白用力锤了一把方向盘:“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但我真的,没有放弃你。”
“潇潇,”陈非白压抑的声音,像是藏着莫大的委屈,“虽然你不信,但我还是想跟你说,任何人,都不会比你更重要。
哪怕是亲生母亲,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