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烤羊腿的香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炭火的余温,形成一种暖融融的氛围。
灶房的门帘被掀开,更浓郁复杂的家常菜香扑鼻而来,云乐和曹阿么、周晚慧以及两位嫂嫂已将各色菜肴碗筷在正屋的大桌上布置妥当。
向烽将还想往桌边凑、鼻子不停耸动的大福轻轻引到西厢房关好,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堂屋门口。
云乐正含笑望着他,怀里抱着穿得圆滚滚、像个小福娃的小云安。
小家伙刚被喂了几口软烂的鸡肉茸,精神头正好,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屋子的亲人。
“阿爷、阿奶,岳父、岳母,各位兄长嫂嫂,叔伯”向烽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屋内至亲,
“今日云安周岁,劳大家前来。按习俗,抓周祈福,不论结果,只图个吉利热闹。待礼成,咱们再开席。”
众人皆笑着应和,纷纷围拢过来,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祝福。
正屋中央铺着崭新的红色毡毯,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物什。
云乐抱着小云安,蹲在毡毯边缘,柔声在他耳边道:“小宝,去看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小家伙被放在柔软的毡毯上,坐着愣了片刻,仰头看看阿么充满鼓励的眼神,又看看周围熟悉的亲人笑脸,似乎明白了什么,手脚并用地爬动起来。
毡毯上的物品朴实而寓意分明:
有向烽亲手削制、打磨光滑的小木弓和代表田产的木制小田契;有云乐放置的、他平日里算账用的那把小巧铜算盘和一册墨香犹存的启蒙《三字经》。
有周晚慧准备的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铜钱和一个绣着“平安”字样的小荷包;有云柏这个大舅舅悄悄放上的一把小木锤;有云松这个二舅舅放置的一个饱满的麦穗;还有云竹这个三舅舅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胖娃娃面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身影上。
只见向云安先是爬向那串亮晶晶的铜钱,小手摸了摸,冰凉坚硬的触感让他顿了顿,却并未抓起,转而看向旁边造型别致的小木弓,他伸出小手抓了一下,木质温润的触感似乎很合他心意,竟拖着它继续往前爬。
他爬过那叮当作响的算盘,绕过了厚重的《三字经》,在小木锤前停顿了一下,伸出空着的那只小手也抓了起来。
一手拖着木弓,一手抓着小木锤,他像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咯咯笑起来,目标明确地朝着他爹向烽的方向爬去。
眼看就要爬到毡毯边缘,他似乎又被旁边那色彩鲜艳的小面人吸引了,停下动作,歪着脑袋看了看,松开了拖着木弓的手,试图去抓那小面人。
就在这时,他手中攥着的小木锤因他松劲,“啪嗒”一声掉在毡毯上。
小家伙低头瞅了瞅,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面人,再次弯腰,这次异常坚定地,一手重新抓起了小木弓,另一手稳稳地捡起了那本《三字经》,然后抱着这两样东西,一股脑儿扑进了蹲下身来接他的向烽怀里。
“好!”满屋子的人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与笑声。
“好小子!这是要文武双全啊!”云老爷子第一个抚掌笑道,满脸褶子都笑开了。
“持弓习武,不忘读书明理,不错。”
向烽紧紧抱住儿子,素来沉稳的脸上难掩激动,他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儿子柔软的额发,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满足。
云乐眼圈微红,却是笑得无比欣慰。
他准备的算盘未被选中,但看到儿子最后紧紧抱住的木弓和书卷,心中充满了踏实感。
周晚慧在一旁连连道:“好好好,将来像他爹一样有本事,又能识字,再好不过了!”
抓周礼成,结果圆满,气氛更加热烈。向烽将儿子交还给云乐,朗声道:
“礼成!开席!大家伙儿今晚多吃多喝,务必尽兴!”
众人欢呼应和,纷纷落座。
长条桌上,菜色丰盛,不仅有先前烤得外焦里嫩、切片装盘的羊腿肉,还有云乐精心炖煮的鸡汤、红烧的鲜嫩河鱼、清爽的时蔬小炒、香喷喷的腊肉焖饭,以及自家存的干蘑菇炖的肉,林林总总,摆满了桌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酒是向烽特意买来的好酒,醇香扑鼻,已为众人满上。
男人们很快便推杯换盏起来,谈论着田地收成、来年的打算;女眷们则围着云乐和孩子,说着贴心话,逗弄着刚刚完成人生第一场“大考”、此刻正被他阿么小心喂着吃鸡蛋羹的小云安。
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吃得格外香甜,偶尔还咿咿呀呀地应和着大人们的逗趣。
窗外寒意依旧,而正屋内,却是笑语喧阗,酒香菜暖,亲情弥漫。
这水秀村小小的院落里,充盈着最朴实也最珍贵的血脉温情,与对下一代最质朴美好的期盼。
一家人热闹到傍晚才结束,小家伙早就被他阿么送回房间里面去了,此刻正睡的酣甜。
向烽今天喝了不少酒,特意去浴室洗了好几遍,还用上了牙粉刷牙,才让自己身上的酒味没那么重。
云乐看他步履仍然沉稳,知道他没有醉糊涂。
招呼他过来坐下,亲自帮他解开头发,给他按摩头皮,让他松快一点。
“小宝也满周岁了,可以往外带,等过两天买年货,你和我一起去?也带上他?”
向烽把云乐的手拉下来,亲了一下,然后拿在手里把玩,问他。
云乐一听,高兴的点头:“行,我估摸满哥儿快生了,我要去县城里给他买点东西,到时候带给满哥儿。”
“行,那咱们?”向烽说到一半,看了眼熟睡的儿子,又用眼神示意云乐。
云乐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的红了脸,让他收敛一点。
收敛是肯定没有的,气得云乐第二天起来都没理向烽,还当着儿子面骂向烽是个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