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沼泽秘
第十五章:碎碑共鸣
决心已定,目标明确。接下来的两日,这片依托净泉与遗迹的狭小净土,俨然成了一处紧张而有序的战前营地。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疗愈的宁静,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凝重。
天琦的恢复速度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期。灵族血脉的强悍自愈能力,在净泉那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能量滋养下,展现得淋漓尽致。断裂的右臂骨骼已然初步愈合,虽然还无法承受剧烈的战斗,但日常活动已无大碍。干涸的丹田重新变得充盈,灵力溪流奔腾不息,甚至因祸得福,在那场与猿王的舍命搏杀以及净泉的洗礼后,修为隐隐有突破至江河境的迹象。他大部分时间都静坐在遗讯石壁前,如同最刻苦的学子,将那些关于核心区域的警告、魔气特性、幻象规律、乃至失败阵法的残图,一一刻入脑海,反复推演。
飘雪的伤势本就更偏向于本源消耗,在九天霜雪功与净泉生命能量的奇妙平衡下,已然恢复七成以上。她没有打扰天琦,而是独自在泉边演练着几种记载于石壁上的、专门用于稳固心神、对抗魔念侵扰的冰系秘术。她指尖流淌的寒气时而化作坚韧的冰晶锁链,缠绕护持己身;时而扩散成淡蓝色的冰雾领域,将范围内的污秽气息排斥冻结。她的眼神专注而清冷,为即将到来的凶险做着最实际的准备。
皓影的魂体凝实了许多,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有距离,但那对日月异瞳已重新焕发出神异的光彩。它没有尝试恢复消耗巨大的幻梦之力,而是将精力集中在另一项天赋上——破妄。它的双瞳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扫描、分析着石壁上那些关于幻象与能量陷阱的记载,试图在出发前,为队伍建立起一道更可靠的精神防御。
就连沉睡的紫璃,状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它胸前的伤口在清心草药泥和净泉气息的持续作用下,已然结痂,新生的肉芽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它呼吸沉稳有力,体内那源自太古的魔豹血脉似乎被此地浓郁的生命能量激活,自行运转,修复着本源的损伤。唯有天琦和皓影才能感知到的那一丝潜藏极深的“幽冥引”,依旧如同沉睡的毒蛇,盘踞在它生命本源的最深处,等待着唤醒的时机。
所有人的努力,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龙裔沼泽,本源龙涎,第二碎碑。
第三日,清晨。
天琦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沉凝浑厚。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钻研与恢复,他已将自身状态调整至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对于石壁上的信息也消化了七七八八。
他站起身,走到泉边,用清冽的泉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他看向飘雪,她正结束一轮秘术演练,周身寒气收束,对他微微颔首,示意准备就绪。皓影也飘落在他肩头,异瞳中闪烁着冷静与睿智的光芒。
是时候了。
天琦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净土之外,那片被灰绿色瘴气永恒笼罩的沼泽深处。他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踏足死亡的边界。他需要最后确认一次方向,需要更清晰的指引。
他盘膝坐下,双手自然垂于膝上,闭上了双眼。《万象归源诀》在体内缓缓运转,灵力如同温顺的溪流,沿着特定的经脉路径流淌。但他的心神,却并未沉浸在功法的运转中,而是全部收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沉向意识的深处,沉向那与他性命交修、源自灵族古老传承的——第一块九龙碎碑。
那枚非金非玉、缠绕着神龙雕刻的黑色碎碑,正静静悬浮在他丹田气海的中央,散发着朦胧而威严的微光。平日里,它如同沉睡的磐石,唯有在危机时刻或天琦主动沟通时,才会展现其不凡。
此刻,天琦将全部的心神意念,如同最虔诚的朝圣者,毫无保留地投向那枚碎碑。他回忆着石壁上关于“生命”碑文的描述,想象着那被污染封印的同胞碎片,在心中发出最强烈的呼唤与探寻。
起初,碎碑毫无反应,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
天琦没有气馁,他知道,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以及龙怨魔气的重重阻隔,感应绝非易事。他持续不断地将自身精纯的灵力与灵族血脉特有的清气注入碎碑,同时以意志为笔,在心中一遍遍勾勒第二碎碑可能存在的形态、气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种全神贯注的深度沟通,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就在他感到一丝疲惫,心神即将松懈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本源的嗡鸣,猛地从他丹田深处的碎碑中传出!
天琦浑身剧震!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强烈的、源自同根同源的悸动!仿佛失散多年的血亲,在遥远的天涯海角,发出了微弱而清晰的回应!
他丹田内的第一碎碑,在这一刻,不再是沉寂的磐石!它通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温润而浩瀚,如同初升的朝阳,瞬间照亮了他整个丹田气海!碎碑之上的神龙雕刻仿佛活了过来,龙目绽放神光,碑身微微震颤,发出欢欣而又带着急切、悲怆的嗡鸣!
与此同时,一股清晰无比、无法言喻的“牵引感”,如同无形却坚韧的丝线,穿透了他的肉身,穿透了净泉的庇护,穿透了遗迹的残垣,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正是石板上地图标记的、那片被骷髅头笼罩的沼泽最核心区域!
共鸣!强烈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平和,其中夹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天琦体内碎碑感受到同胞存在的喜悦与激动,有对那遥远碎片所处黑暗环境的悲悯与愤怒,更有从那遥远方向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顽固的……痛苦挣扎与求救的意念!
第二碎碑!它就在那里!在龙裔沼泽的深处!它并未完全沉寂,它还在抗争,还在那无边的污秽与封印中,发出不屈的呐喊!
天琦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金色的电光一闪而逝!他脸色因心神的剧烈波动而微微泛红,胸口起伏,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与震撼。
“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确定,“它就在那里!龙裔沼泽!我感受到了!它在……呼唤我!也在……痛苦!”
飘雪和皓影立刻围了上来。他们虽然无法像天琦那样直接感知碎碑的共鸣,但从天琦骤然爆发的气息和那斩钉截铁的语气中,明白了一切。
“共鸣很强?”飘雪关切地问道,她能感觉到天琦气息的紊乱。
“非常强!”天琦重重点头,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比我预想的要清晰得多!而且……它似乎还保留着一丝自身的灵性,在魔气的污染和封印下苦苦支撑。这共鸣,不仅是位置的确认,更像是一种……求救!”
皓影的日月异瞳紧紧盯着天琦,捕捉着他身上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第一碎碑的独特波动,声音凝重:“求救……这意味着第二碎碑的处境极其不妙,但也意味着,我们并非全无机会。一个完全被污染、失去自我的碎碑,反而更危险。”
天琦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第一碎碑那逐渐平复却依旧存在的、与远方同胞紧密相连的悸动,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使命感油然而生。
这不仅是为了紫璃,为了完成任务,更是源自血脉与传承的召唤。
他望向那片死亡区域,目光不再有丝毫犹豫与迷茫,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
“准备出发。”他沉声道,声音恢复了平静,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我们去龙裔沼泽,取‘本源龙涎’,净‘幽冥引’,救‘生命’碎碑!”
碎碑共鸣,如同吹响了最终决战的号角。
净土之内的短暂安宁,即将被打破。他们将要主动踏入那片连守碑人先辈都陨落其中的绝地,去完成一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前路,唯有血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