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太平间的冰柜在晨光中泛着铁青的冷光。我们赶到时，黄火土正用桃木剑挑起最后一缕黑虫，虫群在剑身上蜷成个“赵”字，随即被符火烧成灰烬。第三排冰柜前的地砖裂开道缝，黑袍老头的焦尸嵌在缝里，半张脸已经化作黑泥，露出的牙床上还咬着半截婚书，新娘栏的空白处被血涂改成“林”字，墨迹新鲜得像是刚滴上去的。
“这老头的脊椎里藏着东西。”黄火土用剑尖挑开焦尸的后颈，里面滚出颗核桃大的黑珠，珠体布满虫蛀的孔洞，每个孔里都嵌着只微型眼球——左眼银灰，右眼漆黑，正随着我们的呼吸微微转动。林小满突然捂住嘴后退，掌心的并蒂莲印记烫得像块烙铁，“这是用双瞳者的眼仁磨成的‘养虫珠’，真仙观的道士靠它控制尸奴。”
太平间的通风口突然传来“咔嗒”声。猫妖炸起尾巴，朝着天花板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通风管的格栅在震颤中脱落，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虫，虫群顺着管壁爬出来，在地面织成张网，网眼的形状竟与归墟塔的地砖纹路完全吻合。洛基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最终指向停尸床下方：“下面是空的，有股尸油味。”
我们掀开白布，床板下果然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边缘的水泥粘着泛黄的皮肤组织。黄火土点燃张符纸扔下去，火光照亮了陡峭的石阶，阶壁上嵌着无数根股骨，骨头上的肌肉纤维还没完全腐烂，在火光中像挂着的暗红色布条。“这是医院的旧地基，民国时是座麻风病院。”黄火土的声音压得很低，“我查过档案，当年这里的医生用病人的骨头筑墙，说是能‘镇邪’。”
走下第三十七级台阶时，浓烈的尸油味突然呛得人睁不开眼。眼前出现个圆形墓室，十二根石柱撑起穹顶，柱身上缠满了铁链，链环里卡着半腐烂的尸体——都是些七八岁的孩童，穿着褪色的红肚兜，肚脐眼上插着根银管，管尾连着地面的青铜盆，盆里浮着层厚厚的黄油，在幽绿的烛火下泛着蜡质的光。
“是‘童子油’。”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左眼突然闪过银灰色，“我外婆的日记里写过，印尼的‘降头师’会用七岁童男童女的尸油炼法器，说是能让死者的魂魄永不超生。”她指向青铜盆中央的木架，架上摆着个黑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绣的不是并蒂莲，是只张开的手掌，五指缝里嵌着五颗黑琉璃珠。
猫妖突然冲向木架，爪子刚碰到红布，陶瓮里就传出婴儿的哭声。哭声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墓室的烛火瞬间变成青绿色，十二根石柱上的铁链开始自动收紧，卡着的孩童尸体突然睁开眼，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蠕动的白虫，虫群顺着银管爬进青铜盆，尸油立刻沸腾起来，浮出张模糊的人脸——正是赵姓少爷的轮廓，嘴角挂着油腻的笑。
“这不是真仙观的手法。”洛基突然掏出青铜簿子，簿子自动翻到某页，上面画着个东南亚风格的祭坛，“是‘飞头降’的变种！有人把中国的冥婚和印尼的黑巫术结合了，这些孩子的魂魄被炼成了‘油鬼’，专门吸食双瞳者的精气。”他话音刚落，陶瓮的红布突然鼓起，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布面上的手掌图案开始渗血，五根手指慢慢张开，露出掌心的“囍”字。
黄火土突然甩出桃木剑，剑刃劈在陶瓮上，红布应声裂开，里面滚出颗人头——头发缠着水草，脸皮泡得发白，左眼被挖走的地方塞着团棉花，棉花上绣的并蒂莲正在滴血，正是太平间冰柜里那个替身女孩的头。女孩的嘴突然张开，吐出半截红绳，绳头缠着块青铜碎片，碎片上的纹路与医院外墙的砖缝完全吻合。
“她在给我们引路！”我捡起碎片的瞬间，墓室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更深的空间。我们坠落的刹那，我看清了塌陷处的景象：是个巨大的眼球形状，眼白部分用孩童的头骨铺成，虹膜处嵌着无数根银管，管尾都连着上层的青铜盆，而瞳孔的位置，正对着医院的主楼方向。
落地时，腐臭的水洼溅了我们满身。这里像是个废弃的泳池，池壁的瓷砖大半脱落，露出后面的红砖，砖缝里嵌着人的指甲，长短不一，像是被硬生生抠进去的。水面漂浮着层绿色的泡沫，泡沫破裂时会冒出细小的血珠，每个血珠里都映出个穿白大褂的人影，正在给躺在手术台上的孩子注射银灰色的药水——与猫妖记忆里议会用的药水一模一样。
“是真仙观的秘密手术室。”林小满的左眼突然剧痛，她捂住眼睛蹲下身，指缝间渗出银灰色的泪，“我看到了……他们把双瞳者的右眼挖出来后，会泡在尸油里，再混入黑虫的卵，炼成‘移魂丹’，给赵姓少爷的虫群当养料。”她指向泳池中央的高台，台上摆着个不锈钢手术盘，盘里的手术刀还在滴血，血珠落入水面的瞬间，泡沫突然全部炸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眼球——都是些右眼，虹膜上的并蒂莲纹路正在慢慢淡化。
高台上的无影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我们看清了盘边的标签：“民国三十一年，林氏孤女，右眼。”林小满的呼吸瞬间停滞，她走上前颤抖着拿起手术刀，刀面映出她的脸，左眼银灰，右眼漆黑，与镜奴的模样惊人地相似。“原来……当年那个孤女的右眼没有被炼成瞳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把它藏在了这里，等着和我的左眼配对。”
手术盘突然震动，手术刀自动飞起，刀尖指向泳池底部。我们潜入水中才发现，池底用白石灰画着个巨大的阵法，阵眼处嵌着块青铜镜，镜面朝上，锈迹剥落处露出朱砂写的“归墟”二字。镜面上趴着个穿白大褂的尸体，后背被剖开，脊椎骨被抽走，换成了根银管，管尾连着块玉佩，玉佩上的并蒂莲正在发光，与林小满掌心的血印产生共鸣。
“是那个双瞳女人！”我认出她白大褂上的名字牌，“她不是医院的医生，是真仙观安插的卧底，负责看管这些眼球！”黄火土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指向尸体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刻着印尼语的“平安”，镯子内侧沾着层黄油，与青铜盆里的尸油同个味道。
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十二根铁链从泳池四周的排水口钻出，链头缠着带血的手术刀，朝着我们劈来。猫妖纵身跃起，爪子撕开铁链的瞬间，链环里流出绿色的液体，落地后化作群黑虫，虫群在地面拼出个东南亚风格的面具，面具的左眼嵌着黑琉璃珠，右眼是块翡翠，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
“是‘班邦面具’！”洛基脸色骤变，“印尼传说中吸食孩童魂魄的恶鬼，看来真仙观请了东南亚的降头师来帮忙！”面具突然升空，发出刺耳的尖啸，泳池里的眼球全部浮起，虹膜上的并蒂莲开始旋转，组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个穿黑袍的人影，手里举着个青铜盒，盒里的“主瞳”正在发光，照亮了他的脸——是个高鼻梁深眼窝的男人，嘴里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咒语，指尖的指甲涂着尸油，泛着蜡黄的光。
“他在念‘换魂咒’！”林小满突然拽住我后退，左眼的银灰色瞳孔扩大，映出男人黑袍下的纹身——是归墟塔的轮廓，塔尖缠着条蛇，蛇嘴里叼着颗眼球，“他想把主瞳里的赵魂移到我的身体里，再用我的双瞳激活七星瞳器！”
男人突然转向我们，左手甩出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的眼窝都嵌着黑琉璃珠，珠子里映出泳池里的眼球，正在同步转动。黄火土甩出桃木剑，剑刃劈中手链的瞬间，骷髅头突然炸开，里面飞出无数只飞蛾，蛾翅上都画着并蒂莲，落在人身上就会化作烧红的烙铁，烫出相同的印记。
猫妖的尾巴突然炸开星尘，星尘在我们周围织成个光盾。飞蛾撞在盾上的瞬间，化作缕缕青烟，烟里传出孩童的哭声，与陶瓮里的婴儿声重合。我这才发现，每个蛾翅的并蒂莲都是用孩童的皮肤纹成的，纹路里还嵌着细小的骨头渣——正是石柱上那些孩子的遗骸。
“破他的祭坛！”洛基突然冲向高台，将青铜簿子按在手术盘上，簿子上的祭坛图案突然活过来，与泳池底部的阵法产生共鸣。穿黑袍的男人尖叫着后退，青铜盒脱手飞出，盒里的主瞳在空中裂开，露出里面的虫群，虫群组成赵姓少爷的脸，朝着林小满扑来：“你的右眼早就该是我的！”
林小满突然举起手术刀，抵在自己的右眼。银灰色的泪滴在刀面上，映出归墟塔的画面：塔底的血池里，无数只手正在向上伸，每只手的掌心都有并蒂莲印记，而池边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正在将块青铜牌扔进池里——正是林姓孤女。“原来她把破镜牌藏在了归墟塔的血池里！”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林家的眼睛不是用来被夺走的，是用来‘献祭’的！”
她猛地将刀刺入右眼，银灰色的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个并蒂莲形状的光盾。赵姓少爷的虫群撞在盾上，发出凄厉的惨叫，虫身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的眼球碎片，碎片上的并蒂莲纹路正在发光，与泳池里的眼球产生共鸣。穿黑袍的男人突然捂住脸，面具从他脸上剥落，露出底下的真面目——左眼是黑琉璃珠，右眼是空洞，眼眶里插着根银管，管尾连着个微型青铜盒，盒里刻着“真仙观”三个字。
“他也是个替身！”黄火土一剑刺穿男人的喉咙，青铜盒从他体内滚落，里面的黑虫爬出来，在地面拼出“印尼分部”四个字，“真仙观在东南亚还有分支，他们一直在用双瞳者的眼睛培育新的瞳器！”
泳池突然剧烈震动。底部的青铜镜裂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里飘出浓郁的檀香，混着尸油的味道，形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林小满捂着流血的右眼，掌心的血印与青铜镜的朱砂纹路完全重合，镜面渗出的鲜血顺着通道流去，在地面汇成个箭头，指向医院的地下室方向。
“那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猫妖的尾巴指向通道深处，毛发上沾着的飞蛾灰烬正在发光，“我能闻到……很多很多死人的味道，和印尼古墓里的一样。”黄火土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太平间冰柜里的女孩枕边，放着个东南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