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苍山洱海畔的坝子被温暖的阳光笼罩,正是春茶采摘的旺季。无边无际的花田里,蝴蝶在虞美人、金盏菊和素馨花间翩跹起舞,湿润的泥土与花香混合成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芬芳。
白族姑娘阿羲正蹲在自家的花田里,小心翼翼地修剪着多余的花枝。她乌黑的发辫垂在胸前,银质的蝴蝶头饰随动作轻晃,绣着缠枝莲的白族服饰裙摆扫过草丛。
忽然间,天际传来一声裂帛般的锐响,“天啊……”阿羲捂住嘴,惊得她后退半步,手中花束散落。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流光自云层中坠下,重重砸在不远处的花田里,
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嘭”!的一声震得脚下青草簌簌发抖。
阿羲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花田中央,竟趴伏着一个……一个长着巨大白色翅膀的人?那对翅膀原本应该洁白无瑕,如同传说中的天使,但此刻却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泥土,羽毛凌乱,甚至能看到可怕的撕裂伤。
那人身上的衣物也破碎不堪,露出底下古铜色的皮肤和一道道伤痕,洁白的翎羽沾染了尘土与血迹,部分羽根断裂,垂落的羽翼微微颤动,带着难以言喻的圣洁与狼狈。
“是……是天使吗?”阿羲捂住嘴,心跳如鼓,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她自幼在洱海边长大,听祖辈讲过神山仙佛的传说,却从未见过这般宛如画中走出的人物。
待走到近前,她鼓起勇气蹲下身,轻轻拨开覆在男子脸上的凌乱发丝。这张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即便此刻血色尽失、眉头紧蹙,仍难掩眉宇间的凛然贵气。
阿羲的呼吸骤然一滞,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正是一年前在全网爆火的北海龙君夜海辰!
她至今记得那段视频,龙君身着白衬衫和绿军裤,在未羊岛,跳着刚劲洒脱的新疆舞巴郎仔,靴跟踏出清脆的节奏,眉眼间的意气风发让无数网友为之倾倒,她更是悄悄存了几十张截图,每日翻看。可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半分视频中的意气风发,分明是重伤昏迷,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抖。
“龙君?夜海辰?”阿羲试探着轻唤,伸手想触碰他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他,指尖在半空犹豫着落下。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龙君,你醒醒啊!”
回应她的只有男子愈发微弱的呼吸。
这时,不远处茶园里的几位采茶女也听到动静,扛着茶篓快步走来。“阿羲,刚才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出什么事了?”领头的李阿婆嗓门洪亮,看清地上的人影与羽翼时,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何方神圣?”
“是北海龙君!”阿羲急道,“他受伤了,快,我们得救他!”
“龙君!夜将军!您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手下触碰到皮肤,传来一阵不正常的冰凉。夜海辰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他左翼根部那道被诡异黑色断箭贯穿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仿佛有一股破坏性的力量在阻止伤口愈合。
就在她们不知所措之际,花田旁的乡村公路上,竟异常巧合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一辆看起来颇为先进的白色救护车,仿佛早就等在那里一般,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跳下来四五个穿着白色医护制服、动作干练的人。他们训练有素地抬着担架,径直冲向花田,似乎目标非常明确。为首的医生喊了一声“别动他!可能伤到了骨头!”
“快!伤者在这里!”阿羲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挥手。
那几名“医护人员”迅速检查了一下夜海辰的状况,尤其是重点查看了他翅膀根部的箭伤,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他们利落地将夜海辰搬上担架,动作专业地固定好,抬起来就往救护车走。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阿羲不放心,想要跟上。
就在她快要踏上救护车后门踏板时,一个身影挡在了门口。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苗族传统袍子的男子,袍子上用彩线绣着一些神秘的、类似蜈蚣和蝎子的图腾。他面容瘦削,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与周围田园风光格格不入的阴郁气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羲,脸上挤出一丝略显生硬的笑容,声音低沉:
“姑娘,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我们是龙君的朋友,得知他遇险,特意赶来救他的。 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你……回去吧。”
他的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那只挡在车门上的手,也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阿羲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怪异、气息阴冷的“朋友”,又看了看车上那些沉默寡言、动作机械的“医护人员”,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这辆救护车出现得太巧合了,这些人也显得太过“专业”和“冷静”,完全没有普通医生见到这种重伤员和奇异翅膀时的惊讶。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那苗族男子已经微微侧身,“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救护车发出刺耳的鸣笛,迅速调头,沿着来时的公路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苍山脚下的拐弯处,只留下车轮碾过扬起的淡淡尘土。
阿羲独自站在花田边,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定格着夜海辰唱歌时那温暖的笑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那苗族黑袍上的草药与蛊虫的混合气味。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夜海辰在一阵剧烈的干渴,浑身的刺痛中恢复了意识。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竹木结构的屋顶,编织精美的藤蔓装饰,还有从窗口透进来的、被茂密植被过滤后的斑驳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木头陈年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香。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靛蓝染布的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干草垫。他想动一下,却发现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尤其是背后双翼根部,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抚上了他左边那只破损翅膀的边缘,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好奇与怜悯。
“龙君,你醒了?”一个清脆如同山涧溪流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夜海辰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繁复刺绣红裙的姑娘正坐在床边。她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明艳,眼神清澈中带着一丝野性未驯,乌黑的长发编成无数细辫,缀满了小小的银铃和鸟羽。
“水……”夜海辰的喉咙干得冒火,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姑娘立刻端起旁边一个竹筒杯,小心地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了几口甘洌的山泉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你是谁?我在哪?这是什么地方?”夜海辰稍微恢复了些力气,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和这陌生的环境。他试图调动体内龙元,却惊骇地发现,丹田气海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枷锁禁锢,龙元滞涩难行,而且一股阴寒诡异的力量,正如同附骨之疽般在他经脉中缓缓游走。
姑娘放下竹筒,嫣然一笑,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这里是苗寨,我叫阿蛮,这里是我的家。是我在花田里发现你,把你救回来的。”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自豪。
不等夜海辰细想,阿蛮就朝门外喊道:“阿爸!龙君醒了!”
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暗红色绣着狰狞蜈蚣图腾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高瘦,面容精悍,眼神锐利而阴鸷,看向夜海辰的目光没有丝毫善意,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冷漠。他正是之前救护车旁那个苗族男子。
“龙君大人,感觉如何?”男子的声音低沉,不带什么感情。
夜海辰没有回答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就在这时,一个他绝不想在此刻听到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得意的娇笑,从门口传来:
“夜海辰,别来无恙啊?”
珠帘晃动,一身华服却难掩憔悴与怨毒的天后凤汐,缓步走了进来。她看着床上无法动弹的夜海辰,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快意。
“是你……”夜海辰瞳孔骤缩。
“当然是我。”天后走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虚点着他的心口,“你以为坠入凡间就能逃出生天?告诉你,你如今不仅重伤在身,更已中了我们苗疆特有的‘蚀心蛊’。此蛊一旦发作,犹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没有我的解药,你撑不过三天。以后,可得乖乖听我的话哦。”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毒。
夜海辰闻言,反而冷静下来,他嗤笑一声,尽管虚弱,眼神却依旧睥睨:“凤汐,成王败寇,我认栽。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如此折磨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天后凤眸一瞪,怨毒之色更浓,“想要痛快? 你想得美!我儿凌渊惨死你手,这笔血债,岂是让你痛快一死就能偿还的?!”她猛地指向夜海辰背后那对即便破损却依旧能看出不凡的龙翼,厉声道:“来人!先把这双碍眼的翅膀给我砍下来!我要用它祭奠我儿!”
一直沉默的阿蛮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挡在床前:“天后!不要! 求求您不要伤害他!不要砍他的翅膀!他伤得这么重,会死的!”
天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阿蛮,让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就在几名苗疆武士应声上前,手持闪烁着寒光的弯刀,准备执行命令时——
“哎呀呀!不得了啦!出人命啦!”一个疯疯癫癫、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
只见太白金星顶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抱着个酒葫芦,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一边跑一边嚷嚷,声音大得整个吊脚楼都能听见:
“天后要杀白龙啦!她要用龙肝炖汤喝啦! 哎呀我的天老爷啊!灭绝人性啊!连重伤员都不放过!大家快来看啊!天后要喝龙肝汤啦!”
他这通胡言乱语般的叫喊,顿时让场面一片混乱。冲进来的武士有些不知所措,阿蛮的父亲眉头紧锁,天后凤汐也被这老疯子气得脸色铁青。
“把这老东西给我轰出去!”天后怒斥。
太白金星却灵活地躲开想要抓他的武士,凑到夜海辰床边,挤眉弄眼,趁着混乱,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挺住!‘救鹫’快到了!”
说完,他又装作疯癫状,抱着酒葫芦哇哇乱叫着跑开了,留下屋内一片狼藉和天后越发阴沉的脸色。
夜海辰心中一动,看着太白金星消失的方向,再看向暴怒的天后和焦急的阿蛮,以及那些虎视眈眈的苗疆武士,他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待那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转机。而体内的蛊毒和沉重的伤势,让他此刻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处境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