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时，鸠鶄忍不住问：你说老李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历臣舟按下食堂楼层：保密协议里的违约金，我想工作室所有人凑起来也付不起。他侧头看她，所以你觉得他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多年对你的了解罢了。
好叭，鸠鶄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去食堂吃饭呗，我好饿。
历臣舟的嘴角微微上扬：
电梯镜面里，倒映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鸠鶄没看见的是，历臣舟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的发梢，像守护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日出。
食堂：落地窗将冬日的阳光过滤成蜂蜜色的光晕。鸠鶄的马丁靴刚踏进自动门，司徒镜的珍珠美甲就在东南角餐位闪烁出信号灯般的光泽。
这边！司徒镜的尾音尚未落地，鸠鶄就看见了谢舶鸮——他坐在司徒镜对面，正用银匙慢条斯理地搅动海鲜粥，手环在腕间泛着蓝光。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滞了半拍，指甲陷入掌心。
历臣舟的袖扣擦过她肩膀：决定和好还演这副表情？他的声音像雪松香氛般清冷。
做戏做全套。鸠鶄拽住他西装后摆，布料在她指间皱成187的形状。历臣舟径直走向餐位时，她瞥见谢舶鸮迅速挪出半张空椅——那是他们拍《星辰自习室》时养成的习惯，她总嫌食堂椅子太硬要挤着他坐。
鸠鶄突然加速，靴跟在地砖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她硬生生插进历臣舟与司徒镜之间，撞翻了王昭野面前的柠檬水。玻璃杯倾倒的刹那，谢舶鸮伸手去接的动作比思维更快，水珠却已溅上他昨晚熨了三次的衬衫。
抱歉。鸠鶄的道歉轻得像羽毛。
谢舶鸮的叉子在餐盘上刮出刺耳声响。他起身时，椅腿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哀鸣。王昭野憋笑憋到肩膀发抖，手机镜头悄悄对准谢舶鸮的背影——那人连后脑勺都写着二字。
我现在可太期待明天了。王昭野的叉子戳进慕斯蛋糕，奶油坍塌如雪崩。
司徒镜的珍珠耳钉闪过狡黠的光：终于学会心狠了？她的脚尖在桌下轻碰鸠。
萤川眠夏的钢笔在剧本上画了个爆炸对话框：明天能申请现场直播吗？
他活该。鸠鶄咬碎薄荷糖，玻璃窗映出她发红的耳尖，谁让他...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想起那晚谢舶鸮颤抖着给她涂药膏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濒死的蝶。
历臣舟慢条斯理地切开牛排，餐刀银光如手术器械。小五沉默地推来餐后甜点——用焦糖写着二字的提拉米苏。
13:00 | 187工作室直播间：
直播间的环形补光灯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却照不散空气中凝固的尴尬。鸠鶄机械地翻着手中的台本，指甲在纸页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折痕。谢舶鸮则不断调整着耳返的位置，金属接口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
现在请两位分享一下拍摄《星辰自习室》时最难忘的趣事。主持人努力活跃气氛，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最难忘啊...鸠鶄扯出一个标准的营业微笑，眼神却飘向镜头外的提词器，大概是沈星移给林鸠送早餐那场戏，NG了十几次。她刻意避开与谢舶鸮的眼神接触，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摩斯密码般的节奏。
谢舶鸮突然接话：因为某人非要吃现做的煎饼果子。他转头看向鸠鶄，目光里带着几分较劲，道具组买的都不行。
直播监控室外，桉桉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他们俩在干嘛？这是剧宣直播！不是他们小情侣闹别扭的戏外！
小A缩了缩脖子：我已经给鸠鸠发消息了，但她...手机屏幕上是已读未回的绿色气泡。
立刻让水军带节奏！桉桉咬着后槽牙下令，真情侣就是好嗑，吵架都有恨海情天的味道
直播间评论区瞬间被引爆：
[用户187嗑生嗑死]：谢老师快哄哄我们鸠鸠！
[星移不渡舟]：沈星移不准欺负林鸠！
他还没那个资格惹我生气呢。鸠鶄瞥见弹幕，冷笑一声抓起水杯。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手腕滑进袖口。
[今天187官宣了吗]：啊啊啊只说没资格但没否认是真情侣！
谢舶鸮突然凑近麦克风：我道歉了，是你不原谅。声音压得极低，却刚好被收进音频。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鸠鶄下意识接梗，说完才惊觉失言。耳返里立刻传来桉桉的倒吸气声。
弹幕顿时沸腾成一片粉红海洋：
[冰糖雪梨]：卧槽经典台词！
[舟鸠今天发糖了吗]：就你那些行为够枪毙好几次了——这什么小情侣私房话啊！
直播结束时数据暴涨，#187直播像吵架的情侣#已经冲上星语墙实时榜第三。监控室里，桉桉抱着手臂靠在导播台上，指甲一下下敲着金属台面。
看在数据的份上不骂你们。她目光扫过低头玩袖口的鸠鶄和盯着地板的谢舶鸮，但明天的线下宣传要是敢乱来——尾音危险地上扬。
鸠鶄立刻黏上去挽住桉桉的手臂：桉桉姐~尾音转出三个波浪号。谢舶鸮也闷声道歉，却见桉桉抽出手指戳向两人眉心：撒娇和道歉都没用，明天请对得起粉丝的专业素养。
这时小五拿着平板走过来：鸠鶄新接的珠宝广告，转给葵之吧。
凭什么？鸠鶄猛地抬头，葵之现在谁能接这种级别的代言？
小五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冷光：这是对今天直播的惩戒。他调出后台数据曲线，工作室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你身后还有几十号人等着发年终奖。
鸠鶄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知道了。等小五一走，她立刻掏出手机疯狂戳屏幕：【死小五！狐假虎威！】字没打完就收到对方秒回：【qAq是舟哥逼我的！别告诉阿镜！】
她翻着白眼把对话框里的话删掉，重新打字：【算了，你迟早要接管司徒家，这个恶人我帮你当】发完又补了个猫猫挥拳的表情包。锁屏时听见化妆间传来小五喜极而泣的鸠鸠最好啦，忍不住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那当然，我可是这世上少见的善良女人。鸠鶄对着电梯镜面整理围巾的动作顿住，从镜中瞥见来人后，嘴角的笑意立刻冻成冰碴。
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谢舶鸮的皮鞋突然卡进感应区。鸠鶄看着这个强行闯入的身影，羊绒围巾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她今早特意喷了他最讨厌的铃兰香水，此刻正随着电梯密闭空间的暖风缠上他的鼻尖。
一起回家？谢舶鸮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车钥匙上的187挂坠。
鸠鶄的手环蓝光骤亮：干嘛？又想春宵一刻？她故意让链条包擦过他西裤，金属扣在他大腿外侧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
你脑子里是只有这个吗？谢舶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电梯镜面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下午直播是我不对...他的余光瞥见她围巾缝隙露出的红痕——前天夜里他失控时咬的，现在结痂成小小的月牙。
我自己回。鸠鶄在电梯到达时率先迈出，靴跟敲在大理石地面像某种摩斯密码，还没吃晚饭。
谢舶鸮突然抓住她手腕，医用硅胶腕带下传来急促的脉搏：正好我也饿。
鸠鶄盯着车灯在水泥柱上投出的菱形光斑，心里的小人已经蹦到车顶跳踢踏舞，出口的却是：随便。她拉开车门时故意让羊绒大衣擦过谢舶鸮的手背，衣料摩挲的沙沙声像声叹息。
安全带扣入卡槽的声里，谢舶鸮的指尖在导航屏上悬停：想吃什么？
汤锅吧。鸠鶄降下车窗，让零下五度的风灌进来扑灭发烫的脸颊，清淡也暖和。她假装没看见谢舶鸮偷偷关掉了座椅加热——这人永远记得她吃辣会胃痛。
车载香氛系统吐出白茶气息时，鸠鶄把脸转向窗外。霓虹灯牌在暮色中渐次亮起，橱窗倒影里谢舶鸮的侧脸时隐时现。她盯着玻璃上重叠的虚影，在心里给表演课刘老师连发三个虚拟奖杯——这欲擒故纵的戏码简直教科书级别。
而谢舶鸮的余光里，副驾驶那簇随呼吸轻颤的羽毛耳饰正在诉说秘密。他想起王昭野今早的警告：你那些反复无常的账，得用十倍耐心来还。
暮色渐浓，轿车的氛围灯自动切换成鸠鶄喜欢的暖橙色。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样驶向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酒店：浴室的门被推开，蒸腾的水汽裹挟着橙花精油的香气涌出。萤川眠夏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尾，抬眼便看见王昭野立在落地窗前的身影。窗外是霓津璀璨的夜景，他的轮廓被万家灯火勾勒得格外清晰，却莫名透着一丝寂寥。
在担心谢舶鸮？眠夏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足尖陷进柔软的绒毛里。
王昭野转过身，手里的威士忌冰块已经融化大半：明天是他开心的日子，我担心什么。他仰头饮尽琥珀色的酒液，我在想我们。
舍不得我？眠夏歪着头，发梢的水珠滴落在真丝睡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王昭野突然走近，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夏夏，你对我和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有信心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竟露出罕见的犹疑。
眠夏怔了怔，随即伸手捧住他的脸。她的掌心还带着沐浴后的温热，指尖轻轻描摹着他微蹙的眉峰：说实话，她望进他的眼睛，如果你一直是司徒镜他们认识的那个王昭野，我一定会说没信心。感觉到掌下的肌肉骤然紧绷，她轻笑出声，不对，甚至根本不会和你在一起。
王昭野的瞳孔微微扩大，眠夏的拇指按上他紧绷的嘴角：可我见过你连夜修改并购方案的样子，看过你为谢舶鸮挡酒进医院的病历，更记得你陪阿姨插花时笨手笨脚的模样。她的声音柔得像窗外的雪，这些都在告诉我，眼前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要不我跟你一起回瑞士吧？王昭野突然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耍赖，我也给自己放个假。
绝对不行，眠夏戳了戳他的胸口，我可不想被爷爷。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想起王家老爷子举着高尔夫球杆追打小报记者的画面。
客厅里，司徒镜正窝在沙发上看实时传来的视频通话。小五叉了块蜜瓜递到她嘴边，她边嚼边冷笑：你恋爱脑吧？屏幕里眠夏的温言软语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看他一个人那样真的很可怜...眠夏突然翻转镜头，画面里王昭野正靠在阳台抽烟，修长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三四根烟蒂。
装货。司徒镜翻了个白眼，顺手抢过小五手里的果盘。
要不我改签吧...眠夏犹豫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
你脑子要是有问题就去医院挂个神经科！司徒镜猛地坐直，就回去两天接父母来见亲家，你们搁这儿演什么苦情剧？
视频那头突然沉默了三秒，随即传来眠夏恍然大悟的声音：对哦，我差点忘记只回去两天...通话戛然而止。
神经！司徒镜把手机扔进沙发缝，转头咬住小五递来的草莓。甜腻的汁水在口腔爆开的瞬间，她突然想起明天还要见证另一对冤家的重逢，顿时觉得手里的水果都不香了。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渐次亮起，像被点燃的星火。鸠鶄的手套搭在车门把手上，皮料与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谢舶鸮的腕表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光，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谢舶鸮。鸠鶄突然转身，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明天之后，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她的手环在袖口下亮起蓝光，映出眼底未说尽的潜台词，我们也会...重新开始。
车顶的积雪融化滴落，在谢舶鸮肩头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盯着鸠鶄围巾上摇晃的187吊坠——那是去年双人直播时粉丝送的礼物，如今镀层已经斑驳。喉结滚动三次，最终只挤出一声沉闷的。
鸠鶄的手突然悬在半空，指尖离他的大衣纽扣只有一寸。她想起小绾医生的叮嘱：语言会产生歧义，但身体记忆永远诚实。最终她只是将cartino包带往上提了提，转身时发尾扫过谢舶鸮僵直的手臂。
感应灯随着鸠鶄的离去逐盏熄灭。谢舶鸮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与尾气交融。车载广播自动播放起《星辰自习室》的插曲，正好唱到：所有预习的黑夜，都是光的序章。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中，鸠鶄对着金属门整理围巾。187吊坠的倒影随着电梯晃动，恍惚间变成那年片场谢舶鸮送她的星星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