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签到簿上的新绿
晨光刚漫过窗棂时,林悦翻开签到簿,忽然发现昨夜新添的那圈绿芽旁,竟冒出个小小的对话框图案,里面歪歪扭扭写着“在吗”。她指尖刚碰上纸面,墨迹就像活了似的晕开,显露出一行新字:【张叔家的煤炉改好了,邀你去瞧瞧】。
“这签到簿倒是越来越机灵了。”林悦笑着把簿子揣进怀里,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张叔扛着个铁皮烟囱拐站在那儿,烟筒口还冒着热气。“林姑娘快看!”他献宝似的转了转手里的物件,“铁匠老李加了个活页,能转方向,烟再也不会倒灌了。”
林悦伸手摸了摸,铁皮被打磨得光滑,边角都卷了圆,生怕划着人。“做得真细致。”
“那是!”张叔咧着嘴笑,“老李说,这手艺得对得起你那点子想法。对了,李奶奶让我捎句话,她今晨能自己坐起来喝粥了,让你别挂心。”
走到张叔家院坝,几个村民正围着改好的煤炉打转。王婶手里捏着块布,正仔仔细细擦着炉身:“你别说,加了这烟囱拐,屋里是敞亮多了,再不用眯着眼呛烟了。”李伯蹲在炉边,用小锤敲了敲连接处,听着闷实的响声点头:“结实!今年冬天再冷,也敢整夜烧了。”
林悦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签到簿翻开:“张叔,你看这个。”只见页面上,煤炉图案旁多了串小小的脚印,从张叔家一直延伸到李奶奶的土坯房,脚印旁标着【晨间送粥】。
“这是……”张叔挠了挠头。
“是签到簿记着呢。”林悦指着另一行小字,“它说,今早是你给李奶奶送的粥。”
正说着,小萤抱着个陶罐跑进来,罐口飘出糯米香:“李奶奶让给张叔送新熬的八宝粥,说谢他改煤炉呢。”张叔接过陶罐时,签到簿上的脚印忽然染上了点米黄色,像撒了层粥粒。
午后,林悦带着签到簿去李奶奶家。老人正坐在窗边晒太阳,手里捏着半截线,虎头鞋的铃铛已经缝了一只。“丫头来啦,”她扬了扬手里的活计,“你看这铃铛响不响?”
银铃轻轻晃动,声音脆得像冰凌落地。林悦凑过去,见签到簿上的虎头鞋图案旁,果然多了个摇摇晃晃的铃铛,下面新添一行字:【暖从脚起,声自心出】。
“奶奶,村里是不是还有人家没改煤炉?”林悦忽然问。
李奶奶纫着线,头也不抬:“东头老周家,他那口子总说‘老炉子用惯了’,犟得很。”
话音刚落,签到簿上就跳出个箭头,直指村东方向,旁边画着个吹胡子瞪眼的小人,底下标着【周伯】。
林悦忍不住笑了,这签到簿,倒比谁都懂村里的事。她合上簿子起身:“我去瞧瞧。”
刚走到老周家院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周伯正蹲在炉边添煤,黑烟顺着破了个洞的烟囱往外冒,呛得他直捶胸口。“周伯,我来看看您的炉子。”林悦站在门口喊。
周伯回头瞅了她一眼,脸膛被熏得发黑:“又来劝我改炉子?不用不用,我这老骨头耐得住。”
林悦没急着说话,翻开签到簿指着上面的图案:“您看,张叔家改了之后,王婶说屋里再没呛过人;李奶奶用着新烟囱,今早还喝了两碗粥呢。”她指着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小人,“签到簿都知道您倔,可它还画了这个呢——”
只见小人旁边,慢慢浮现出个捂着胸口咳嗽的影子,底下写着【心疼老伴】。
周伯的动作顿住了,半晌才嘟囔:“她昨儿夜里又咳醒了……”
“那就改了吧。”林悦轻声说,“张叔和老李都在,说给您免费帮忙。”
周伯抬头时,眼里的固执软了些,嘴角却还硬着:“谁、谁要他们帮忙?我自己……我自己找他们去!”说着就往院外走,脚步却比平时快了半分。
林悦望着他的背影笑,低头看签到簿,那吹胡子瞪眼的小人旁边,悄悄多了个翘起的大拇指。风卷着融雪的湿气掠过页角,带着点草木抽芽的清味——原来春天的消息,早在这些琐碎的暖里,悄悄藏好了。
林悦望着周伯匆匆远去的背影,低头翻开签到簿,见那吹胡子瞪眼的小人旁,翘起的大拇指旁又多了串急促的脚印,一直延伸向张叔家的方向。她指尖划过纸面,脚印竟微微发烫,像是带着周伯心里那点藏不住的急。
正看着,签到簿突然轻轻颤动,新的字迹慢慢洇开:【王婆婆的鸡窝被雪压塌了,小鸡仔冻得直哆嗦】。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鸡窝,几只绒毛球似的小鸡挤在一块儿,头顶飘着片雪花。
林悦合上书就往村西跑。王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家里那几只老母鸡还是她攒着换油盐的指望。赶到时,果然见鸡窝顶塌了半面,积雪顺着破洞往里灌,十几只小鸡缩在角落,冻得唧唧叫。
“婆婆别急,我来弄!”林悦脱下外套盖住鸡窝缺口,转身去找来木板和稻草。正钉着木板,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回头见周伯领着张叔和老李来了,张叔手里还扛着块旧门板。
“看啥?”周伯别过脸,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锤子就钉,“总不能让小鸡仔冻死了,传出去丢咱村的脸。”
老李蹲在地上扎稻草,闷声笑:“周老哥这嘴,还是这么硬。”
张叔在旁搭腔:“他呀,刚在我家翻箱倒柜找木板,说‘鸡窝塌了哪行,来年还指望下蛋呢’。”
周伯的锤子顿了顿,脸膛憋得发红,却没反驳,只是把钉子敲得更响了。林悦看着他们手脚麻利地修好鸡窝,又找来旧棉絮铺在鸡窝里,小鸡仔们立刻钻进去,唧唧声都变得暖和起来。
这时,签到簿从怀里滑出来,页面自动翻开,新画的鸡窝旁多了几个举着锤子的小人,雪落在他们肩头,却没一个人缩脖子。底下写着行新字:【硬邦邦的话里,藏着软乎乎的心】。
林悦忽然想起李奶奶说的话,老一辈的人啊,疼人总爱拐着弯,像这冬天的太阳,看着淡淡的,洒在身上,却能暖透骨头缝。
傍晚往回走时,张叔塞给她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几块烤得焦黄的红薯,热气裹着甜香扑脸。“王婆婆给的,说谢你救了她的鸡仔。”张叔挠挠头,“她还说,开春了给你留窝小鸡,让签到簿也记上一笔。”
林悦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流从喉咙暖到心里。抬头看天,雪已经停了,西边的云缝里漏出点晚霞,把光秃秃的树枝都染成了金红色。签到簿在怀里轻轻动了动,她翻开,见最后一页多了幅小画:几个小人围着鸡窝笑,雪地上的脚印乱乱的,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朵慢慢绽开的花。
旁边写着:【冬天的暖,都是攒出来的——一块红薯,一句硬话,还有不肯说出口的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