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队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声,在黎明前最寂静的山谷中回荡,瞬间击碎了林深和沈瑶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脚步声杂乱而急促,至少有四五个人,正从村落入口的小径方向快速逼近。
“他们追来了!”沈瑶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下意识地抓紧了林深的手臂。她的脚踝经过草药敷贴,疼痛稍缓,但远未到能行走的地步。
林深的心沉到了谷底。陈队竟然真的能找到这里,是循着暗河的踪迹?还是那个神秘的守山人泄露了消息?他脑中飞快闪过老人那双锐利而复杂的眼睛。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从后面走!”林深当机立断,一把将沈瑶背起。沈瑶惊呼一声,但立刻咬紧嘴唇,忍住不适,双手环住林深的脖子。林深抓起装有重要物品的背包,冲出石屋,朝着昨夜守山老人所指的那条、通往山外的隐蔽小径狂奔而去。
这条小径比来时更加难行,几乎被荒草和灌木完全淹没,陡峭湿滑。林深背着一个人,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身后,陈队等人的叫骂声和搜索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开始在废弃的石屋间扫射。
“这边有脚印!他们刚跑!”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显然是陈队带来的帮手。
“追!别让他们再跑了!”陈队的怒吼近在咫尺。
林深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向密林深处钻去。荆棘划破了他的皮肤,但他浑然不觉,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追兵。
然而,负重跋涉的速度终究太慢。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清晰的追赶声,以及子弹上膛的“咔嚓”声。
“站住!再跑就开枪了!”陈队声嘶力竭地威胁。
林深充耳不闻,反而更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追兵即将追上,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喘息声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呜嗷!”
一声凄厉、悠长、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侧前方的密林深处传来。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和警告意味,瞬间盖过了所有嘈杂。
紧接着,四周的树林里响起了密集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东西在快速移动。
追兵的脚步猛地顿住,传来惊疑不定的叫喊:“什么声音?”“有东西!小心!”
陈队也厉声喝止手下,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啸声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林深也愣住了,但他没有停下,趁机又向前冲出了一段距离,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剧烈地喘息着。他回头望去,只见陈队等人如临大敌地聚在一起,手电光胡乱扫向黑暗的丛林,似乎被那突如其来的啸声和动静震慑住了。
是野兽?还是那个守山人?
没等他想明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陈队身边一个持枪的手下,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拖拽,瞬间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中。只留下一声短促的哀嚎和枝叶剧烈晃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老六!老六!”其他追兵顿时乱作一团,惊恐地朝着那片灌木丛开枪射击,子弹打得枝叶纷飞,却没有任何回应。
陈队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诡异的情况。“别慌!背靠背!警戒!”他强作镇定地指挥,但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未知的危险比明确的敌人更令人恐惧。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林深不敢有丝毫耽搁,背起沈瑶,沿着小径继续向上攀爬。身后的枪声和叫喊声渐渐被茂密的树林隔绝,变得模糊不清。
他们不知道那声尖啸和诡异的袭击是什么,但无疑帮他们争取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大亮,阳光透过林隙洒下,两人才敢在一处相对平坦、视野开阔的山脊上停下来。林深几乎虚脱,将沈瑶小心放下,自己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沈瑶的情况也很糟糕,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脚踝又肿了起来。林深连忙拿出水壶(里面只剩最后几口水)和一点压缩饼干给她。
“刚才是什么?”沈瑶惊魂未定地问道,声音虚弱。
林深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知道。不像野兽,更不像人但确实帮了我们。”他回想起守山人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和警告的话语。“也许,这山里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东西,而那个守山人,能驱使或者与之共存?”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母亲的研究、归藏之地、时序之源,再到这神秘的深山和守山人,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起一个远超常人想象的、隐秘的世界。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林深观察着四周的地形。按照守山人的说法,沿着这条小径走一天能出山。但他们现在必须更加小心,既要防备陈队可能的追击,也要警惕这山中未知的危险。
他们继续前行。白天的山路虽然清晰了一些,但依旧崎岖难行。林深不得不时而背负,时而搀扶沈瑶,进度缓慢。幸运的是,一路上没有再遇到追兵,也没有再听到那诡异的尖啸。
中午时分,他们找到一处山泉,补充了饮水,并用冰冷的泉水再次冷敷沈瑶的脚踝。林深在泉水边发现了一些可食用的野果和菌类,勉强果腹。
傍晚,夕阳将群山染成一片金黄时,他们终于攀上了最后一道山梁。站在梁上向下望去,远处山谷的怀抱中,依稀可见几缕炊烟和一片低矮的建筑轮廓,那应该就是守山人口中的山外镇子了。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下山时,林深眼尖地发现,在下山小径旁的一棵老松树下,坐着一个人影。
正是昨夜那个披着斗篷的守山老人。
他仿佛早就等在那里,佝偻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看到林深和沈瑶,他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依旧锐利,却似乎少了几分昨晚的冷漠,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深和沈瑶顿时紧张起来,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山下镇子的方向,然后又指了指他们来的路,最后,目光落在林深脸上,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含义模糊。是指引他们去镇子?还是警告他们回去的路有危险?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老人依旧沉默,只是深深看了林深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然后,他站起身,拄着木杖,转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密林中,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林深和沈瑶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这个守山人,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行为诡异难测,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他的警告和指引,又藏着怎样的深意?
望着山下那片象征着安全和文明的灯火,再回首看来时充满险恶的茫茫群山,林深心中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感到一种更深沉的迷茫和压力。
镇子就在眼前,但他们真的能摆脱这一切吗?陈队生死未卜,老张的秘密尚未完全揭开,“时序之源”和“归藏”的真相依旧迷雾重重,而现在,又多了这个神秘的守山人和山中未知的危险。
母亲的遗愿,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他的身上。而前方的路,似乎比身后的深山更加莫测。
他搀扶着沈瑶,一步一步,向着山下那片灯火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命运的钢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