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
柳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丞相府的订婚宴,排场之大,在整个京城,都属罕见。文武百官,几乎到齐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谄媚的笑容,向柳丞相道贺。
柳魏穿着一身紫色的蟒袍,红光满面,站在门口,与来宾寒暄着。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普通、最慈祥的、为侄女婚事感到高兴的长辈。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那股压抑了十年的、即将喷薄而出的狂喜。
今天,他就要得到那个“神医”了。
只要得到了她,他那完美的计划,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而林若微,就在这时,到了。
她没有穿那些华丽的、繁复的宫装。只是一身简单的、素白色的长裙,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束在脑后。她脸上,没有施任何脂粉,干净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雪莲。
她就像一个误入凡尘的仙子,与这个充满了铜臭和欲望的宴会,显得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有惊艳,有好奇,有嫉妒,也有……探究。
“林神医,您可算来了!”柳魏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快,里面请!明轩那孩子,可念叨你一整天了!”
林若微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疏离的微笑,任由他将她领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里,早已坐满了人。林正德也坐在其中,他看着女儿,眼中充满了担忧。
林若微对他,安抚地,笑了笑。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主座旁,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他正端着酒杯,眼神放肆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精美的物品。
他就是柳明轩,柳丞相的侄子,柳如烟的哥哥。
“若微妹妹,你终于来了。”柳明轩站起身,向她走来,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我等你好久了。”
“柳公子。”林若微微微颔首,语气平淡。
“来,我带你见见几位朋友。”柳明轩很自然地,就想来牵她的手。
林若微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的这个动作,让柳明轩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宴会,开始了。
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林若微坐在那里,像一个局外人。她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应付一下周围人的敬酒和搭话。
但她的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这个宴会上的,每些许风吹草动。
她听到,几个官员在角落里,低声议论着靖王的病情。
“听说了吗?靖王殿下,昨晚又不行了!太医院的人都下了病危通知了!”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王爷,怎么就……”
“谁说不是呢!这柳相一订婚,靖王那边就病危,这……真是巧啊!”
林若微的眼中,闪过些许冷笑。
鱼饵,已经撒下去了。现在,就看那条毒蛇,什么时候上钩了。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匆匆地,走到了柳魏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柳魏的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他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各位,实在抱歉。府中有点急事,我需要去处理一下。大家自便,自便。”
说完,他便匆匆地,离开了宴会厅。
林若微的眼中,闪过些许精光。
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也站起身,对林正德说道:“爹,我出去一下。”
“若微,你去哪?”林正德担心地问。
“去个……该去的地方。”
林若微说完,便悄悄地,跟在了柳魏的身后。
她穿过几重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间位于柳府最深处的、守卫森严的偏院。
柳魏走了进去。
林若微没有跟进去。她只是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一个下人,从偏院里,扶着一个步履蹒跚、脸色苍白的少年,走了出来。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长得和柳明轩,有几分相似。但他的眼神,却空洞、麻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而当他走过林若微身边时,林若微的鼻子,微微动了一下。
她闻到了。
一股极淡的、与萧绝身上,如出一辙的,药草味。
和……那股若有若无的,金属腥气。
林若微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她找到那个“容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