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心的狂怒,是混沌翻涌的嘶吼。亿万道能量乱流如饿狼扑食,死死咬着小安身后那点微弱蓝光。他早已忘了双腿的存在,全凭海心与海域的本能羁绊牵引,在崩塌的时空碎片里亡命穿梭——骨骼被无形巨力碾得咯吱作响,经脉像晒裂的河床般寸寸崩裂,神魂更似被投入焚炉,在归寂之力下灼烧得剧痛难忍。
唯有两样东西撑着他没散架:眉心暗蓝印记里父亲相柳的寂灭余温,以及胸口那缕裹着母亲生机的混沌微光。
“娘在等……必须回去……”
这念头像根烧红的铁楔,钉在涣散的神智里,榨出最后一丝气力。眼前的景象扭曲得可怖,空间拧成麻花,时间没了章法,前一刻还是暗无天日,下一刻又闪过混沌的七彩眩光。不知奔逃了多久,当他冲破那层粘稠的灰雾,重重摔在洞穴冰冷的礁石上时,浑身已无一处完好,只剩一口气吊着。
“噗——”
淡金色的血雾喷溅而出,落在礁石上瞬间凝冰。他挣扎着抬眼,视线死死锁在洞穴深处的光茧上。当感知到母亲那缕神魂波动不再飘摇,反而稳了些许时,冰蓝色的眸子里终于泄出一丝虚脱的暖意,随即眼前一黑,坠入无边黑暗。
这不是濒死的沉眠,是极限后的强制修复。
定海神珠自动浮到他胸前,湛蓝光华如潮汐起伏,牵引着周遭稀薄的水灵之气,一点点修补他千疮百孔的躯体。那缕带回的混沌生机,大半已渡给小夭,只剩一丝本源气息缠在心脉深处,正与海心之力、寂灭寒意展开凶险的拉锯——它既带着毁灭的戾气,又藏着重塑本源的玄妙。
昏迷中,识海成了碎片的战场:相柳白衣染血冲向深渊的背影,小夭以血为祭时含泪却坚定的眼眸,归墟核心那片包容毁灭与新生的混沌色彩,还有定海神珠在压力下解锁的古老传承——关于世界生灭、文明兴衰的浩瀚意念。痛苦与明悟交织,像熔炉般淬炼着他稚嫩却早已负重的神魂。
不知过了多少日夜,小安的眼睫轻轻颤动。冰蓝色的眼眸睁开时,先有片刻涣散,随即凝起深邃的清明。内视己身,经脉虽仍布满裂痕,神魂也依旧黯淡,但心脉处那团融合了海心、寂灭与混沌的能量核心,正稳稳旋转着,透着历经劫难后的坚韧。
他转头望向光茧,心头一暖——小夭的脸色褪去了死灰,泛着极淡的血色,呼吸悠长平稳,那缕神魂之光虽弱,却如磐石般稳固。
希望,终于不再是虚妄。
喜悦刚冒头,就被洞穴外的异动掐灭。
归墟迷障比之前狂暴了数倍,能量乱流撞在礁石上,发出雷鸣般的轰鸣。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几道带着探查意味的神识,像毒蛇般在迷障外围游走,最近的一次,几乎擦过他布下的隐匿结界!
是西炎的残部?是觊觎神珠的势力?还是被混沌波动引来的更可怕存在?
此地绝不能久留!母亲需要绝对安静的温养,他也得尽快消化传承、恢复力量。
小安强撑着坐起,吞下几颗温养丹药,脑海中飞速盘算。定海神珠的传承信息与归墟的法则感悟交织,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成型:利用归墟错综复杂的时空裂隙,造一个移动的“安全屋”,一个外界找不到的藏身之处。
他忍着剧痛结印,神珠光华不再外放,而是向内收敛,如同灵巧的织工,捕捉着洞穴周围相对稳定的空间褶皱。这活儿精细得像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借裂隙的能量编织固化,形成依附主空间却独立的“气泡”,又要让它随着能量潮汐漂流,避免被锁定。
数次险些引发空间崩溃,直到数日后,一个房屋大小、流光溢彩的空间“卵”终于成型。他小心翼翼将小夭移入其中,布下层层滋养禁制。
就在最后一道稳固符文即将打入时,归墟迷障猛地一震!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缓缓扫过这片区域——是归墟核心的混沌本源,它彻底醒了,在搜寻窃取生机的“小偷”!
小安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拍入符文。空间卵光芒大盛,瞬间隐入一道新生的空间涟漪,消失无踪。
几乎同时,一只由混沌能量凝聚的巨眼,在洞穴上方缓缓睁开,漠然地“注视”着这片空无一物的废墟。
虚无的空间缝隙里,小安操控着空间卵,像驾着一叶扁舟,在狂暴的能量暗流中随波逐流。
外界的一切感知被隔绝,只有定海神珠的柔光照亮方寸之地,映着小夭安详的睡颜,也映着他凝重却坚定的脸庞。掌心那丝混沌生机与自身力量融合,萦绕着一缕灰蒙蒙的气流,微弱却藏着无限可能。
危机从未远去:追兵在暗处窥伺,归墟的愤怒如影随形,九幽的威胁悬在天际。但此刻的小安,心中没有惶恐,只有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
他轻轻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感受着那丝微弱却顽强的生机跳动,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娘,我们走。找个安静的地方,等你醒来。”
星火未熄,终将燎原。于绝境中窃得一线生机,于混沌内开辟方寸净土。海心之主的道路,注定荆棘丛生,却也终将见证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