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心的蓝光最后蹭了蹭小安的发梢,才顺着地脉的裂缝沉下去,像盏被吹灭的星灯。海底又暗了下来,只剩金字塔的碎石还在往下陷,黑黢黢的石渣砸在沙地上,溅起细弱的尘雾——方才那场决战的余温,还裹在海水里,连带着空气都泛着点灼人的劲。
相柳收剑时指节颤了下,冰蓝剑鞘磕在碎石上,发出轻响。他按住胸口,把翻涌的气血往下压,喉间那点腥甜还是没忍住,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余光扫过妻儿,小夭正扶着小安往他这边靠,孩子眼皮耷拉着,小脸白得像刚融的雪,连攥着潮音石的手都在晃——方才跟海之心共鸣时耗得太狠,此刻一松劲,困意早把人裹住了。
“走。”相柳的声音比平时低些,带着点鏖战后的哑。他抬手凝出层冰蓝光罩,软乎乎的,像个透明的茧,把三人裹在里面。光罩刚成形,就托着他们往上游,避开那些还在往下落的石渣。小安靠在小夭怀里,头一歪,鼻尖蹭着母亲的衣襟,没一会儿就发出轻浅的呼吸声,潮音石从他指间滑出来,悬在光罩里,泛着细弱的暖光,像颗跟着走的小月亮。
光罩往上飘得慢,像片被水流托着的云。起初四周还是墨黑的,只有偶尔掠过的管水母,飘着淡绿的荧光,照得小安的睡颜忽明忽暗。再往上走,海水慢慢亮了,从深蓝变成靛青,最后竟透出点金——是阳光穿破水波,碎成星星点点,落在光罩上,晃得人眼晕。
相柳大部分时候没说话,只盯着光罩外的水流,指尖偶尔动一下,避开迎面来的暗流。他怀里的黑鳞片不知怎的,贴着心口发了点烫,像有细弱的纹路在里面爬——方才海之心爆光时,这鳞片就颤过,此刻竟还没歇,像是在跟什么东西呼应。他捏着鳞片,指腹蹭过上面的水纹,眉梢拧了拧:这东西的秘密,怕是还没挖透。
小夭趁着这功夫,凑到相柳身边看他的伤。他后背的衣料早被邪能蚀破,露出的皮肤上,泛着点黑的伤口还在渗血,连周围的皮肉都透着青。她从药囊里掏出药膏,指尖沾着,轻轻往伤口上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回去得好好养,这邪气得慢慢揉散,急不得。”
相柳“嗯”了声,目光却没离开上方的光——快到海面了。光罩外的鱼群多了起来,银闪闪的,绕着光罩转了圈,又摆着尾巴往远处游,像是在引路。
小安是被海风的咸气吹醒的。他揉了揉眼睛,先看见头顶的蓝天,再低头,才发现自己裹在光罩里,脚下是翻着浪的海,远处的云像棉花似的飘着。“娘!我们出来啦!”他一下子坐直,困意全没了,伸手去碰光罩,指尖刚碰到,外面的浪花就凑过来,溅了点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相柳把光罩调得低了些,贴着海面飘。小安趴在光罩边缘,看见远处有海豚跃出水面,银灰色的身子在阳光下闪了闪,又“扑通”扎进海里,溅起的水花沾在光罩上,像撒了把碎钻。“爹!你看!”他指着海豚,声音里满是雀跃,还试着调动灵力,让光罩外的海水凝成小水珠,跟着海豚跳的节奏晃,玩得不亦乐乎。
小夭看着儿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孩子经了场险,反倒更灵了,连控水的劲都比以前稳。她转头看相柳,见他眼底的疲惫淡了些,冰蓝的眼里映着海面的光,竟也多了点软。
可到了夜里,平静就多了点波澜。相柳盘膝坐在光罩里调息,刚把灵力顺到经脉,就疼得他眉头皱紧——白天被邪能蚀过的地方,像有细针在扎,连海之心留下的暖劲都压不住。更让他在意的是,远处海平线上,有几道隐晦的灵力闪了下,快得像错觉,却带着点邪性的冷,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黑夜里。他摸出怀里的鳞片,见它在星光下泛着淡黑的光,心里沉了沉:幽泉教的教主虽逃了,余孽怕是还没清。
第二天正午,终于看见熟悉的群岛了。远远地,就能望见山谷口的那片红树林,风吹过,叶子晃得像绿浪。光罩刚落在浅滩上,就看见海生领着村民跑过来,张婶手里还端着热粥,碗沿冒着白气:“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天天在这儿等,就怕……”话说到一半,看见小安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才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笑着把粥递过去,“快喝点暖的,路上肯定没好好吃饭。”
小安接了粥,还没忘把怀里的潮音石拿出来,递给海生看:“海生叔叔,你看!这石头能跟海说话呢!”海生接过石头,见它泛着暖光,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小安的头:“小公子厉害!”
夜里的木屋亮着灯,小夭煮了清粥,还炒了两个小菜,都是相柳爱吃的。小安吃饱了,靠在小夭怀里,听她哼着安神的调子,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小夭帮相柳换药时,见他背上的伤口淡了点,才松了口气:“总算能歇会儿了。”
相柳握着她的手,指腹蹭过她的指尖,目光落在桌上的黑鳞片上——它还在泛着淡光,像在提醒着什么。“歇不了太久。”他轻声说,“鳞片的秘密没解开,教主也还在逃。”
小夭没说话,只是把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目光亮得像窗外的月光:“那我们就一起找。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也落在桌上的鳞片上。远处的潮声慢慢的,像在哼着歌,裹着山谷的暖,把屋里的温馨,都护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