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炙烤的烈日,在无尽沙海中跋涉了将近一日,就在众人体力濒临耗尽,连王胖子的插科打诨都变得有气无力时,走在最前方担任尖兵的张起灵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抬手,示意后方停止。所有人瞬间屏息凝神,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只见前方沙海的尽头,地形陡然下陷,形成一片巨大的、碗状的盆地。盆地中央,静谧地躺着一片湖泊。湖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出一种幽深的、近乎墨绿的色泽,水面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涟漪。此刻正值午后,阳光以某种特定角度斜射而下,那湖面竟真的如同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清晰地倒映着蔚蓝的天空和偶尔飘过的流云,倒影之清晰,几乎让人产生天地颠倒的错觉。湖岸周围,是一圈奇特的、不受流沙侵蚀的黑色硬地,也就是牧羊人所说的“固沙之地”。
“我的个乖乖……”王胖子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沙丘上,指着那片湖,“还真他娘的有面大镜子!这要是修成景区,门票起码收这个数!”他比划了个二,随即又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痛的小腿,“就是这路费太贵,胖爷我这双腿都快走成筷子了。”
吴邪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看向张起灵:“小哥,就是这里吗?”
张起灵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盆地,尤其是那片死寂的湖面以及湖岸周围隐约可见的、几个矗立的黑色轮廓——那应该就是歌谣中提到的石人。
黑瞎子搀着解雨臣跟在最后,他的呼吸因为腹部的疼痛而略显粗重,墨镜下的脸色苍白了几分。解雨臣的状况稍好一些,但高烧虽退,虚弱感依旧缠绕不去。他看到那片湖泊时,眼神一凝,低声道:“镜湖……与古歌描述一致。”
稍作休整后,小队谨慎地向下进入盆地,踏上那片坚实的黑色土地。脚下的触感与松软的沙地截然不同,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靠近湖畔,那镜面般的效果更加震撼。湖水幽深得望不见底,倒映着天空,仿佛在脚下复制了另一个世界,静谧得令人心头发慌。
“这水……能喝吗?”王胖子蹲在湖边,好奇地伸手想去掬水。
“别动!”解雨臣和黑瞎子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解雨臣蹙眉盯着湖水:“歌谣里称之为‘魔鬼的眼睛’,牧羊人也再三警告。这水如此诡异,未必是活水,小心有诈。”
黑瞎子则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眼神却警惕:“胖子,你这吨位,万一掉进去,这‘镜子’可就真要碎了。”
王胖子讪讪地缩回手:“得,听人劝吃饱饭,胖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吴邪和张起灵则开始沿着湖岸勘察那些石人。石人共有七尊,比预想的要高大,均由黑色的未知石材雕成,历经风沙侵蚀,面容已模糊不清,但依旧能看出它们全都面朝湖心,保持着某种亘古不变的姿态。石人的表面刻满了复杂难懂的符号,与阴阳鱼符上的纹路有几分神似。
“就是这些石头哥们儿会流泪?”王胖子凑过去,围着石人转了一圈,用手拍了拍石人的腿,“够结实的,这眼泪怕是金刚钻做的吧?”
解雨臣强撑着病体,仔细辨认着石人身上的符号,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吴邪在一旁协助,张起灵则如同最敏锐的猎豹,感知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石人和镜湖吸引的刹那——
“嗖!”
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湖畔一处岩石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正在专心研究符号的解雨臣!
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几乎是本能,站在解雨臣侧后方的黑瞎子猛地一把将他狠狠推向最近的一尊石人后方!
弩箭擦着解雨臣的衣角掠过,“夺”的一声钉入石人腿部,箭尾剧颤。
与此同时,七八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四面八方的岩石后、沙地凹陷处闪现!他们身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伪装服,动作迅捷狠戾,手中兵器闪烁着致命的光泽,显然是“影门”的精锐,早已在此设伏多时!
“操!中埋伏了!”王胖子大吼一声,反应极快地抡起工兵铲,格开一柄劈向吴邪的弯刀。
张起灵在弩箭破空的瞬间已然动了!他身形如电,侧身避开另一支冷箭,黑金古刀瞬间出鞘,带起一道乌光,迎上两名扑来的敌人。刀锋碰撞,火星四溅,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每一招都直取要害,瞬间便压制住了正面之敌。
吴邪经过多年历练,早已非吴下阿蒙,他迅速拔刀,与王胖子背靠背,抵挡着侧面袭来的攻击。王胖子一边挥舞工兵铲虎虎生风,一边嘴里不停:“他奶奶的,玩阴的是吧?尝尝胖爷我的旋风铲!”
混乱中,黑瞎子将解雨臣推向石人后方相对安全的死角,自己则顺势倚靠在石人粗糙的背部,急促地喘息着。刚才那一下猛推和瞬间发力,狠狠牵动了他腹部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腰间的绷带。
但他甚至没低头看一眼,右手已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枪,凭借声音和直觉,对着试图从侧面逼近的两个黑影“砰砰”就是两枪!子弹精准地击中一人肩胛,另一人惊险躲开,攻势稍缓。
“待着别动!”黑瞎子头也不回地朝石人后的解雨臣低吼,声音因疼痛而沙哑变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持枪的手臂稳定得可怕,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前方的战局,尤其是试图靠近解雨臣藏身之处的任何敌人。
解雨臣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人,能清晰地听到外面兵刃交击声、枪声、呼喝声,以及黑瞎子那压抑着痛苦的粗重呼吸。他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从未如此刻般痛恨自己的虚弱,竟成了需要被护在身后的累赘。他看着黑瞎子倚着石人的背影,那绷直的脊背和脚下逐渐汇聚的微小血洼,让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窒息般的难受。
张起灵如同战场上的死神,黑金古刀所过之处,非死即伤,牢牢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吴邪和王胖子互相配合,虽然险象环生,却也勉强支撑。
然而,“影门”的人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利用岩石作为掩体,不断变换位置,发射冷箭和飞镖,打法刁钻狠毒。他们似乎并不急于强攻,更像是在拖延和消耗。
黑瞎子又开了两枪,击退一名试图投掷暗器的敌人,但动作幅度再次牵扯到伤口,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涔涔,持枪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瞎子!”解雨臣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死不了……”黑瞎子咬着牙回了一句,调整呼吸,再次举枪瞄准。守护身后那人,已成为超越疼痛的本能。
战斗陷入短暂的僵持,但对方的包围圈正在悄然收紧。镜湖依旧平静地倒映着天空,仿佛在冷眼旁观这场发生在它身边的生死搏杀。而石人沉默,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契机的到来,才能打破这致命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