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藏经阁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我收起那张写着“持炉者不死,剑骨自归来”的副本,转身就走。洛璃没拦我,也没再说话。
我知道她看出来了——我不是为了查毒脉来的,我是冲着我自己来的。
师父留下的字,像钉子一样扎进脑子里。什么叫做“剑骨自归来”?我的剑胚是不是就是“剑骨”?这些事现在没空细想。要想继续翻丹盟的旧账,先得站稳脚跟。
不然,随便一个执事就能把我踢出核心堂。
我刚走到第七区门口,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一群弟子围在核心堂前的广场上,中间站着个穿灰袍的老头,胸前挂着执事令牌,脸拉得比驴还长。
他叫孙德海,主管考核,资历老,脾气臭,最看不惯新人冒头。
此刻他正指着一个刚炼完丹的年轻弟子鼻子骂:“三品丹成色不足,火候差两分!你也配进核心堂?滚去外院熬药渣吧!”
那弟子脸色发白,低头退下。
孙德海扫视一圈人群,冷哼一声:“最近有些人啊,靠着点运气炼出一炉好丹,就觉得自己真是丹道天才了。”
他话音一顿,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比如这位——陈无戈。”
全场安静。
我停下脚步,手按在腰间酒囊上。
“昨儿吞废丹渣炼出补气丹,引动丹引天应?”他冷笑,“那是天地怜悯废物,给你一次走运的机会。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你连三纹灵丹都没炼过吧?敢不敢当众试一炉?”
有人嗤笑。
也有人皱眉,但没人出声。
我看着他,没急着反驳。这老头不是随口找茬,他是故意的。昨晚我在藏经阁看了禁研卷宗,今天一早他就堵在这儿发难,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他要压我一头,让我知难而退。
但我偏不退。
我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广场中央。
“你要验我真假?”
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那就赌。”
孙德海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赌?你拿什么赌?你身上连个像样的药鼎都没有!”
“赌你的玄铜药鼎。”我说,“七日内炼不出三纹灵丹,我自动离盟。若成了,你当众奉上药鼎,如何?”
他眯起眼:“三纹灵丹哪是那么好炼的?至少得闭关七日控火养丹……”
“不必七日。”我打断他,“三刻钟。”
全场哗然。
“三刻钟?你当炼丹是煮饭呢?”
“疯了吧!三纹灵丹光是凝药就得半个时辰!”
孙德海嘴角抽了抽,忽然笑了:“好!我成全你!要是你能三刻炼出三纹圆满丹,我不仅送鼎,当场磕三个响头!”
“不用磕头。”我说,“你只要低头认输就行。”
他说不过我,干脆一甩袖子:“来人!取废丹渣一筐,让他当众开炉!我要亲眼看他怎么失败!”
弟子搬来一筐黑乎乎的丹渣,全是前几日炼废的残料,药性驳杂,气味刺鼻。
我解开腰间一个酒囊,倒出一把灰褐色粉末——这是我平时攒下的九转逆脉丹残渣,混着兽血和星砂,本打算用来固墨。
现在正好拿来炼丹。
我抓起一把废丹渣,直接塞进嘴里。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真吃?!”
“这不是炼丹,这是找死!”
孙德海冷笑:“等会肠穿肚烂,可别怪我没提醒。”
我没理他。
丹田深处,那块半透明的残碑缓缓转动,裂缝里的青火猛地窜起。废丹中的残余药力刚入腹,就被一股吸力拽进熔炉,青火一卷,杂质化为灰烬,精纯源炁顺着经脉奔涌而下。
古武拳经的劲道从脚底升起,推动源炁上行。剑心沉稳,掌控每一丝气流。我在掌心虚划三圈,源炁凝聚,竟凭空结出一座微型丹炉!
这招叫“虚炉成鼎”,是我在矿坑里跟雷猛学的控器手法,结合碎星步的节奏感练出来的。别人靠药鼎炼丹,我能用源炁造炉。
三刻未到,炉中丹气已成。
我双手掐印,引动体内源炁反哺,同时以剑意为引,将药力层层压缩。龙眼大小的丹丸在炉心旋转,表面金光一闪,一道纹路浮现。
第二道。
第三道!
嗡——
丹成刹那,天空裂开一道彩光,七道雷纹环绕丹丸,香气冲霄,连丹盟护阵都轻轻震颤。
极品三纹圆满丹!
全场死寂。
孙德海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不……不可能!一刻都不到,怎么可能凝出三纹圆满?还引动护阵共鸣?!”
他踉跄后退两步,差点跌倒。
围观弟子全都傻了。
刚才还嘲笑我的人,现在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伸手一招,丹丸飞入手中。温润如玉,三道金纹流转不息。
我盯着孙德海:“赌约,算不算数?”
他脸色铁青,额头冒汗。
足足五息后,他才咬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尊青铜药鼎,双手捧出。
“我……输了。”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把药鼎接过,入手沉重,鼎身刻着玄纹,正是炼制高阶丹药必备的玄铜药鼎。
我收进储物袋,扫视人群:“鼎我收了,话你们听清了。”
没人敢应声。
有人低头,有人避开视线,还有几个年轻弟子眼神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我转身就走。
走出十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孙德海跪在地上,双膝发软,撑着地面喘气。
他不是自愿跪的。
是被丹成时的威压反噬,膝盖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我没多看,继续往前走。
穿过长廊,路过戊三丹房,我摸了摸腰间的无锋重剑。它还在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刚才炼丹时,残碑熔炉吸收了大量废丹残韵,青火里多了一股异样能量,隐隐带着一丝腐腥味。
和千节毒瘴藤的气息很像。
我停下脚步,从酒囊里取出那段发烫的藤条。
它还在热,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远处传来集市的喧闹声。
我握紧藤条,迈步朝山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