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吐得很轻，却像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在她空旷的家里荡开清晰的回音。
她将手里的绒布轻轻放在遗像旁，仿佛完成了一个郑重的仪式。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在农村过得平静。我留在这里，也只是守着这间空屋子。”她的视线扫过冷清的客厅，最后回到秦荣脸上：“你说得对，我们需要力量，需要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联络处……也许能给我一个答案，关于我父母的事，关于这个变得危险的世界。”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我不想再只是被动地等着事情发生，等着别人来保护。李阳死了，那么多同学都……我不想下一个轮到我在意的人，或者轮到我自己时，还是只能无能为力。”
文凝转过身，眼神已经变得锐利，像是一把终于出鞘的短刃：“秦荣，我和你一起去。不管联络处是什么龙潭虎穴，总比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要强。”
秦荣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最后一丝彷徨的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文凝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长久孤独和近期剧变催化下的必然结果。
他们都被命运的洪流推到了同一条船上。
“好。”秦荣只说了一个字，却包含了所有的理解和并肩的承诺。
他没有多做停留，确定了文凝的心意后便起身离开。
他知道，文凝需要一点时间独自整理心情，和这个充满回忆的家做暂时的告别。
回到自己的住处，秦荣环顾这个同样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家。
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将守正刀仔细包裹好。
手指拂过刀身上那些细密的裂纹，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炽热意志并未因昆仑莲的消散而减弱，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层外在的依赖，变得更加凝实，与他自身的灵力共鸣得更为紧密。
他坐在床边，再次回想王修士描述的那条浩瀚的修行之路……人元、地元、天元……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每一个境界都像是一座等待攀登的高峰。
叶玄道长的高总境巅峰，曾是他眼中遥不可及的顶点，如今看来，却只是起点。
这并未让他感到气馁，反而激起了无穷的斗志。
“蚀灵教，黑袍使者，赵磊……还有那个深不可测的地级使者……”秦荣低声念着这些名字，眼神冰冷：“无论你们背后站着什么，无论这条路有多长，我都会走下去。直到把你们连根拔起，直到……讨回所有的血债。”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秦荣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守正刀斜挎在身后，与同样只带着一个小包的文凝在约定的路口汇合。
文凝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衣服，长发束起，显得干练了许多，只是眼底还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痕迹。
两人没有多话，只是默契地点了点头，便一同朝着城市特殊事务联络处的方向走去。
联络处所在的位置并非想象中的隐秘角落，反而是在一栋看起来颇为现代化的办公大楼里，只是入口需要经过特殊的安检和身份核验。
王修士早已等在那里，看到他们两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来了就好。”王修士引着他们穿过明亮却安静的走廊：“李科长已经在等你们了。别紧张，先把手续办好，熟悉一下环境。至于修行和任务……我们一步一步来。”
秦荣看着王修士，急切地问道：“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吧？那你先带我们去办手续。”
王修士颤抖着回答：“哪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李科长看上的人，都能进来，走吧，先带你们去办手续。”
王修士见秦荣和文凝都已下定决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跟我来，联络处的人口不在正门。”王修士领着他们绕过那栋气派的现代化办公大楼，走向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斜坡通道。
通道内光线昏暗，空气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和凉意。
走到一半，王修士在一面看似普通的混凝土墙壁前停下。
他伸出手指，指尖泛起微弱的灵光，在墙面上看似随意地划了几个符号。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墙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原本坚实的水泥墙变得透明，随后向两侧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充满柔和白光的宽敞入口。
“进来吧，这才是真正的门。”王修士率先踏入。
秦荣和文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但很快收敛心神，紧随其后踏入光门。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与外面地下停车场的昏暗判若两地。
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穹顶很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四周墙壁是某种银白色的金属材质，刻满了复杂的符文，隐隐有能量流动。
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臭氧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大厅里人来人往，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的像现代都市人，有的则带着古朴的韵味，甚至有人穿着道袍或劲装。
他们行色匆匆，但秩序井然，偶尔有人向王修士点头致意，目光在秦荣和文凝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和好奇。
“这里是总部的前厅，主要负责接待、登记和初级任务分发。”王修士一边走一边介绍：“李科长的办公室在楼上，我们先去把你们的身份手续办了。”
他带着两人来到大厅一侧的一个开放式柜台前，柜台后面坐着几位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
“老王，带新人来了？”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和善的女性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她的胸牌上写着“接待处—孙晴”。
“是啊，孙姐，这两位是李科长特批的，秦荣，文凝。麻烦你给他们办理一下初级顾问的入职手续。”王修士说道。
“特批？”孙晴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秦荣和文凝，特别是多看了秦荣几眼，似乎察觉到他身上尚未完全平复的灵力波动和那股锐气。
她很快恢复专业态度，拿出两个平板电脑一样的设备：“好的，请两位填写一下基本信息，主要是姓名、年龄、原住址，以及……能力类型和大致等级。这部分可以模糊描述，主要是为了归档和后续的任务匹配。”
秦荣和文凝接过设备，开始操作。
秦荣在能力类型上犹豫了一下，填了刀术、灵力火属性倾向，等级填了初识境巅峰。
文凝则填了感知、分析、基础符箓，等级填了初识境中期。
孙晴接过设备看了看，点点头：“可以了。这是你们的临时身份卡，权限只开放公共区域和基础资料库。正式证件和装备需要等李科长最终面试后发放。里面有内部地图和基本守则，你们可以先熟悉一下。”
她递过来两张半透明的卡片，触手温凉，上面有淡淡的光纹流动。
王修士接过话头：“好了，手续办完，我现在带你们去见李科长。他应该已经等着了。”
他们乘坐一部无声无息的电梯上行。
电梯没有按钮，似乎是意念或身份卡控制。
很快，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条安静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是一个个房间门。
王修士在一扇深色的木门前停下，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他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传来。
王修士推开门，示意秦荣和文凝进去。
这是一个宽敞而简洁的办公室。
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景象，但窗外似乎有淡淡的能量滤镜，让景色显得有些朦胧。
另一面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和卷宗。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中山装，正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向他们，目光锐利却并不逼人，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
这就是李科长，李慕渊。
“李科，人带来了。”王修士恭敬地说。
“辛苦了，王修士，你先去忙吧。”李慕渊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秦荣和文凝：“欢迎二位来到金陵市特殊事务联络处。我是李慕渊，负责这里的日常事务。”
他的声音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但秦荣能感觉到，在这平和的外表下，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实力。
他无法准确感知对方的境界，但绝对远在初识境之上，甚至可能比王修士描述的高总境还要强。
“李科长。”秦荣和文凝同时开口，略显拘谨。
“不必紧张，坐下说话。”李慕渊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你们的情况，王修士已经大致向我汇报了。在学校的表现，很出色，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对于李阳同学和其他遇难者的不幸，我代表联络处表示哀悼。”
他的语气真诚，带着一丝沉重。
“谢谢。”秦荣低声道。
“直接说正题吧。”李慕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邀请你们来，一是看重你们的潜质和心性，在危难时刻敢于担当，这是修行者最重要的品质之一。二是，蚀灵教的威胁远未解除，他们背后的图谋可能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更多像你们这样，与邪祟有过直接对抗经验，并且意志坚定的年轻人。”
他看向秦荣：“秦荣，你的守正刀，还有你体内那股独特的灵力，很有潜力。昆仑莲的印记虽然消散，但那或许不是终结，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又看向文凝：“文凝，你的冷静和洞察力，在团队中是宝贵的财富。你对符箓和阵法的初步理解，也为我们提供了不同的视角。”
“联络处能提供给你们系统的训练、丰富的资源，以及……真相。”李慕渊的声音严肃起来：“关于蚀灵教的来历，关于这个世界更深层的运行规则，关于你们身上可能连自己都还未察觉的秘密。当然，这也意味着责任和危险。你们将不再是普通的学生，而是守护秩序的一份子。”
秦荣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李科长，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变强，为了弄清楚一切，为了……讨回公道。我愿意承担责任。”
文凝也点了点头，声音清晰：“我也是。我不想再被动等待灾难降临。”
“很好。”李慕渊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那么，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联络处的初级顾问了。具体安排，王修士会告诉你们。首先，是基础培训，包括修行理论、实战技巧、异常生物辨识、以及联络处的规章制度。之后，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分配任务。”
他按了一下桌上的一个按钮。
很快，王修士又走了进来。
“老王，带他们去宿舍安顿下来，然后开始基础培训。秦荣的修行指导，你先负责初期部分，重点帮他稳定当前境界，夯实基础。文凝的安排，按她擅长的方向来。”李慕渊吩咐道。
“是，李科。”王修士应道。
离开李慕渊的办公室，王修士带着他们走向宿舍区。
“看来李科对你们很满意。”王修士笑道：“初级顾问的权限虽然不高，但能接触到的资源，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已经足够了。尤其是资料库，里面有很多关于修行境界、历史秘辛、各方势力的记载，你们有空可以多看看。”
宿舍是单人间，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全，干净整洁，还有一个小型的静室可以用来修炼。
安顿好后，王修士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和一枚玉简。
“文件夹里是规章制度和注意事项。玉简里是《基础炼气诀》和《灵识初探》，是联络处改良过的基础功法，比市面上流传的大路货色精妙得多，你们先熟悉一下。明天早上八点，训练场集合，开始第一课。”
王修士离开后，秦荣和文凝各自回到房间。
秦荣拿起那枚温润的玉简，贴在额头，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正是《基础炼气诀》的内容。
功法确实精妙，远非他之前自己摸索的野路子可比。
他盘膝坐下，尝试按照功法引导体内灵力，很快就感觉到灵力运转更加顺畅、凝练。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眉心灵窍处，那片昆仑莲枯萎后留下的空虚感，似乎在这更有序的灵力滋养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新的开始吗……”秦荣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