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指向那翻涌着粘稠血液和无数痛苦面孔的黑池。
“看见了吗?这万魂血池,才是圣教真正的力量源泉。它吞噬灵魂,转化戾气,但也需要……一个足够坚韧的核心来引导和承载。以前的核心已经衰弱,而你……”黑袍使者的目光如同解剖刀般扫过赵磊:“你这具经过戾火淬炼、又承载过符源和冰魔之力的躯壳,虽然破败,但底子还在。尤其是这股不甘和怨恨,正是血池最渴望的养料。”
赵磊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死亡更深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他瞬间明白了黑袍使者的意思。
不是简单的处死,而是要将他的肉体和灵魂都投入那恐怖的血池,炼化成某种维持血池运转的活体工具!永世不得超生,意识被无尽的痛苦和怨念冲刷、扭曲,成为蚀灵教根基的一部分!
“不……你不能……”赵磊惊恐地向后蜷缩,但身后的蚀灵教修士死死按住了他。
张琪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看来,你连作为独立个体消亡的资格都没有了。最终,还是要沦为滋养他人的土壤。”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赵磊的心理防线。
“混蛋!你们这些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他疯狂地挣扎起来,残存的戾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却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被石窟内更浓郁的邪气压制。
黑袍使者不再多言,五指虚握。
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攫住赵磊,将他整个人提起,悬在半空,朝着那咕嘟冒泡的血池中心移去。
“啊!!!”赵磊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能感觉到血池中那股吞噬一切、融化灵魂的可怕力量正在拉扯他。
他的脚尖触碰到粘稠的血水,瞬间冒起青烟,钻心的剧痛传来。
“好好享受你的新生吧。”黑袍使者冷漠地说道:“作为血池阵眼,你的意识将永远清醒,感受着万千魂灵的痛苦,直到圣教大业完成的那一天……或许,更久。”
在赵磊绝望的嘶吼声中,他的身体被彻底拖入血池深处。
暗红色的血浪翻涌,将他吞没,只留下几个气泡破裂的轻响。
血池表面剧烈波动了一阵,渐渐恢复平静,只是那池水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暗沉,散发出的怨戾之气也愈发浓重。
黑袍使者满意地点点头,转向张琪:“你看,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现在,该谈谈你的任务了。冰魔本源既已苏醒,你需要更多的历练来掌控它。秦荣和端榕,尤其是那个觉醒了昆仑遗脉的女孩……他们,将是你最好的磨刀石。”
张琪面无表情地看着恢复平静的血池,冰蓝色的瞳孔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一闪而逝。她微微颔首:
“是,使者大人。”
万魂窟深处,血池的咕嘟声仿佛某种邪恶的心跳,在阴冷的石窟中回荡。
粘稠的暗红色池水表面,偶尔鼓起一个巨大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和无数扭曲魂影的尖啸。
赵磊的意识并没有如他恐惧的那样彻底消散,而是被强行禁锢在了一种无比清醒的折磨状态。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每一寸血肉、每一缕魂灵都在被血池中狂暴的怨戾之气反复撕扯、熔炼。
万千死者临死前的恐惧、痛苦、憎恨,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冲刷着他残存的自我。
他想要嘶吼,却发不出声音。
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唯有对黑袍使者、对秦荣、对所有人的刻骨怨恨,在这种无尽的痛苦中被锤炼得愈发精纯、坚硬,成为支撑他意识不灭的唯一支柱。
他成了这血池的一部分,一个痛苦而愤怒的阵眼,其怨念如同无形的触须,开始隐隐与血池的力量共鸣。
……
黑袍使者静立池边,感受着血池因新阵眼的融入而逐渐增强的波动,兜帽下的幽蓝鬼火满意地闪烁了一下。
他转向身旁如同冰雕般的张琪。
“感受到了吗?”黑袍使者的声音低沉:“血池的力量正在变得活跃。你的前辈在里面……贡献不小。”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张琪冰蓝色的瞳孔望向翻涌的血池,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周身萦绕的寒气似乎更凝练了一分。
她抬起仅存的右手,指尖一缕幽蓝寒气逸出,在空中凝结成一片精致的冰花,随即又啪地碎裂。
“还不够熟练。”她淡淡评价着自己,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工具。
“掌控力量需要实战。”黑袍使者缓缓道:“金陵城经历此劫,修行界的目光已被吸引。联络处和云青观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秦荣和端榕,尤其是那个女孩……她体内的昆仑遗脉刚刚觉醒,力量尚且不稳,正是最好的试炼对象。”
……
一个月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秦荣脸上。
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刚坐起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他打着哈欠问道,脚下却没动,先是警惕地凑到猫眼前往外看。
门外站着的是班主任,脸色显得有些焦急。秦荣连忙打开门:“老师,您怎么来了?”
“有点事找你商量。”班主任走进来,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在客厅坐下,秦荣给老师倒了杯热茶。
班主任捧着茶杯,指尖微微发白,显然心事重重。
“学校那边...彻底不能用了。”她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疲惫:“上面决定把剩下的学生转到城南一中继续读完这个学期。”
她看着秦荣,眼神里满是期待:“那所学校离特殊事务联络处就隔一条街,安保很严格。老师希望你能去,平平安安地毕业。”
秦荣沉默了一会儿。
窗外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正在叽叽喳喳地跳跃。
若是放在一个月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现在...
“老师,谢谢您。”他最终轻声说道:“但我不能去。”
班主任愣住了,茶杯停在半空:“为什么?你以前不是一直很用功的吗?”
“以前是以前。”秦荣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过了高楼大厦,落在了远方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他想起端榕耗尽灵力后虚弱的样子,想起林风永远定格在十七岁的笑脸,想起那些再也不能一起上课的同学。
普通的校园生活,对他而言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可是...”班主任还想再劝。
“老师,您知道吗?”秦荣转过头,眼神异常平静:“有些路一旦走上去了,就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