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厢内,沉默如同实质般弥漫。街灯的光影在厉战野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快速流转,明暗交错,映衬得他神情愈发莫测。黎烬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老猫”传来的信息——“V”,东南亚,收藏稀有强者……
以及,训练室储物柜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胶带痕迹。
对方的触角能悄无声息地伸到“烬安”内部,这意味着她的行踪,甚至她的一些举动,可能都在监视之下。这种认知让她背脊发凉,却也激起了更强烈的警惕与斗志。
她能感觉到厉战野探究的视线偶尔落在自己身上,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试图穿透她故作平静的表象。他知道她在隐瞒,她心知肚明。但那条来自“老猫”的绝密信息,以及储物柜被侵入的发现,像两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在此刻轻易开口。
信任需要基础,而她现在连对方渗透到了何种程度都无法确定,贸然分享信息,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将厉战野也置于更明显的靶心。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厉战野率先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在他伸手欲扶她时,黎烬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自己利落地下了车。
“我有点累,先上去休息了。”她低声说,没有看他,径直走向通往主宅的入口。
厉战野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缓缓收回,插进西裤口袋。他看着她略显匆忙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了担忧、不悦,以及一丝被排除在外的愠怒。
他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走向了书房。
“林峰。”他接通内部通讯,声音冷沉,“今天夫人去了哪里,接触了什么人,发生了任何异常,事无巨细,汇报。”
很快,林峰的声音传来,汇报了黎烬在“烬安”的行程,包括高强度训练、处理文件,以及——“夫人独自在训练室期间,我们的人按照您的吩咐保持外围警戒,未发现异常人员接近。不过……夫人离开训练室回到办公室后,情绪似乎有细微波动。”
厉战野眼神一凛。独自在训练室……情绪波动……
“调取训练室及周边所有监控,从夫人进入到她离开,一帧一帧检查。重点留意是否有非授权人员靠近,或者任何不起眼的异常物品。”他下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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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烬回到卧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深吸了几口气。她需要冷静。对手很狡猾,也很谨慎,那次搜查更像是一种试探和警告,告诉她“我知道你在哪里,我能触碰到你”。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向外面被精心打理过的园林。夜色中,巡逻的保镖身影若隐若现,防卫不可谓不严密。但“先生”的人还是找到了缝隙。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方拥有极高超的潜入技巧,或者……别墅或“烬安”内部,可能存在她甚至厉战野都尚未察觉的漏洞。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是被动地等待保护,或者等待对方下一次出手。
她想起“老猫”信息里提到的“东南亚顶级圈”和“收官战同期”。或许,她该从自己最后那场充满疑点的比赛入手?那些异常的投注,格斗场负责人诡异的暗示……当时身处局中,许多细节被忽略,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透着不寻常。
她需要找到当时格斗场内部的人,尤其是可能知道内情又并非“先生”阵营的人。这很难,如同大海捞针,且风险极高,但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由自己主导的突破口。
就在她凝神思索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黎烬。”是厉战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黎烬收敛心神,走过去打开了门。
厉战野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将一个平板递给她。“看看这个。”
黎烬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监控截图,背景是“烬安”训练室外走廊的角落,时间戳显示是在她今天训练期间。一个穿着物业维修工制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摆弄着走廊的消防栓,动作自然,毫不起眼。
“这个人,”厉战野的声音平静无波,“在你去训练室后五分钟出现,在你离开前十分钟离开。他确实调整了消防栓的压力阀,记录显示物业今天也确实有这项例行检查。”
黎烬的心提了起来。他发现了?
“但是,”厉战野话锋一转,指尖在平板上滑动,调出另一张截图,是训练室储物柜区域的广角镜头,“在他‘工作’期间,这个角度,恰好能通过储物柜金属表面的微弱反光,看到你柜门的方向。”
黎烬的瞳孔微缩。
“我查过物业今天的派工单,例行检查原本安排在明天。”厉战野看着她,目光如炬,不再掩饰其中的锐利,“这个人,是冒牌的。”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现在,”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告诉我,你到底在查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他的质问直接而犀利,打破了两人之间维持了数日的微妙平衡。他没有提起蛇形腕表,没有提及“V”或“收藏家”,而是从最实际的、已被证实的威胁切入,堵死了她任何敷衍的可能。
黎烬握紧了手中的平板,指节泛白。她抬头,迎上他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目光,那里面有关切,有强势,也有等待她坦诚的坚持。
空气凝固,无声的博弈在两人之间激烈交锋。
是继续隐瞒,独自承担这愈发沉重的秘密与风险?
还是在此刻,选择相信这个看似能为她抵挡一切风雨的男人?
她的嘴唇微动,那个代号“V”和盘托出的冲动几乎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