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主卧的。
脚步虚浮,如同踩在云端,又像是坠入冰窟。厉战野最后那句话 ——“你的安全,你的秘密,都由我接手了”—— 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却又诡异地夹杂着一丝她不愿承认的心安。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环抱住双膝,将脸深深埋入其中。眼泪早已干涸,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无所适从的茫然和恐惧。
身份暴露了。她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被厉战野粗暴地揭开。
他会怎么做?将她交给那些一直追查 “烬” 的人?还是利用这个秘密,将她永远禁锢在身边,成为一个只属于他的、见不得光的玩物?
无论是哪种,都让她不寒而栗。
可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彻底绝望并未降临。心底某个角落,竟然可耻地因为他的那句 “属于我” 而泛起一丝微弱的、战栗的悸动。她痛恨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这比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让她感到恐慌。
这一夜,黎烬在冰冷的地毯上坐了许久,直到晨曦微露,才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般,机械地爬上床,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接下来的两天,别墅的气氛变得微妙而压抑。
厉战野似乎变得异常忙碌,早出晚归,但无论多晚,他一定会回到主卧。他不再提及那晚书房里的对话,仿佛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从未发生过。他只是以一种更加强势且不容置疑的方式,渗透进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他会在早餐时自然地为她布菜,会在她看向窗外时从身后拥住她,会在深夜归来时,不顾她假寐的僵硬,将她揽入怀中。他的触碰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意味,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确认她存在的依赖感。
黎烬如同一个被困在华丽囚笼里的雀鸟,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她不敢再轻易流露出任何属于 “烬” 的特质,努力扮演着那个看似柔顺的黎烬,内心的警惕和挣扎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她。
她试图联系外界,却发现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无声无息地切断了与外的联系。别墅内外明显增加了许多看似寻常、实则眼神锐利的安保人员。厉战野用最直接的方式,将她彻底与世隔绝。
这天下午,黎烬正心神不宁地坐在花园长椅上晒太阳,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忽然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对上厉战野深邃的眼眸。他不知何时回来的,正站在她身后。
“风大,小心着凉。”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关心,但那目光却在她脸上细细巡梭,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 谢谢。” 黎烬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西装的衣角,那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和淡淡的烟草味,让她心跳失序。
厉战野在她身边坐下,长腿舒展,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远处的花丛,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格斗俱乐部,水准不错。”
黎烬的心猛地一揪,全身肌肉瞬间绷紧。他是在试探她?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声音尽量平稳:“是么?我不太关注这些。”
“是么?” 厉战野转回头,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上,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还以为你会感兴趣。毕竟,好的身手需要经常锻炼才能保持,不是吗?”
黎烬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果然一刻都没有停止试探!
“厉总说笑了,”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我哪有什么身手,上次只是情急之下胡乱挣扎罢了。”
“胡乱挣扎?” 厉战野低笑一声,忽然伸出手,快如闪电地袭向她的手腕!
那是格斗中最常见的擒拿起手式!
黎烬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于大脑的思考!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她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却精准的角度一翻一缩,如同滑腻的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的钳制!
动作完成之后,空气瞬间凝固。
黎烬的脸色 “唰” 地一下变得惨白。
厉战野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一闪而过的微凉触感。他缓缓收回手,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她,那里面不再是试探,而是彻底的、了然的深邃。
“好一个‘胡乱挣扎’,”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黎烬的心上,“这反应速度,这卸力技巧,没有经过千锤百炼,可做不到。”
黎烬闭上眼,心如死灰。完了,又一次本能出卖了她。
预料中的疾风暴雨并没有来临。
厉战野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倾身过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
“害怕什么?” 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我又不会吃了我自己的太太。”
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继续低语,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锐利:“我只是想提醒你,黎烬。或者……‘烬’。”
“把你那些锋利的爪子,收好了。对外,你只是我厉战野柔弱需要保护的妻子。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她僵硬的脸颊线条,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只准在我一个人面前露出来。”
说完,他站起身,仿佛刚才那段充满张力和试探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般,语气恢复如常:“晚上有个商业酒会,你陪我出席。”
黎烬猛地睁开眼,错愕地看着他。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的危险性,竟然还敢带她出席公开场合?
“怎么?” 厉战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丝淡漠而自信的笑意,“不相信我能护住你?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在别人面前…… 露出马脚?”
他的话,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层层束缚。他既要禁锢她,又要利用她 “柔弱” 的表象,甚至…… 享受独占她秘密和真实面貌的这种扭曲的掌控感。
黎烬看着他,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寒意,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者认可的悸动。
这个男人,太危险,也太懂得如何拿捏她。
她没有选择,只能顺从地点头:“…… 好。”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阴暗角落里。
林浩宇听着下属的汇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
“确定吗?厉战野今晚会带那个女人出席帝豪酒店的酒会?”
“千真万确,林少。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厉战野的助理去取了礼服。”
“好!很好!” 林浩宇眼中闪动着狠毒的光芒,“机会终于来了。告诉我们的人,准备好。这次,我要让厉战野亲眼看着他的宝贝女人是怎么出丑的!安排几个‘记者’,务必拍到最‘精彩’的画面!”
他对面那个阴柔男人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林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或许可以再准备一份‘大礼’。我查到一些有趣的传闻,关于那位黎小姐过去在国外的一些…… 不太体面的‘朋友’。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并在酒会上认亲,场面一定会非常有趣。”
林浩宇闻言,顿时兴奋起来:“好!就这么办!双管齐下!我倒要看看,厉战野这次还怎么护着她!”
杀机,如同无形的网,悄然撒向即将华灯初上的帝豪酒店。
而此刻的黎烬,正站在衣帽间里,任由造型师为她打理妆容,换上厉战野为她准备的晚礼服 —— 一条华美却也极其束缚行动的鱼尾长裙。
她看着镜中那个被精心装扮、看似完美无瑕却如同被套上华丽枷锁的自己,又透过镜子,看向身后不远处那个坐在沙发上、正用审视而充满占有欲的目光打量着她的男人。
今晚的酒会,于她而言,究竟是另一个囚笼的展示,还是…… 危机四伏的战场?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深处,一丝属于 “烬” 的冷冽锋芒,一闪而逝。
无论是什么,她都不能再完全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