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死寂持续了很久,直到引擎声彻底远去,黎烬才缓缓松开紧捂胸口的手,那里依旧因为惊悸而剧烈起伏。她靠着门板,试图平复呼吸,但厉战野最后那句冰冷的命令和离去的决绝背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海里。
“最高权限应对任何可疑接近”……这意味着外面的形势已经严峻到何种程度?那两个被拖走的混混,反向追踪失败的加密信号,突然出现在本市的东南亚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她最恐惧的名字——蛇哥。
他真的来了。或者,他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这座城市。
而她,就是那个被用来吸引毒蛇出洞的诱饵。
这个认知让她通体冰凉。她低头看着自己被精心包扎好的脚踝,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厉战野指尖的温度。这短暂的、诡异的温情,与他此刻将她置于险境的冷酷行为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她更加混乱和……刺痛。
接下来的两天,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高度戒备的堡垒。
窗户都被特殊材质的防弹膜重新处理过,从外面看一切如常,但从里面看出去,视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阻隔感。安保人员的巡逻频率和范围都扩大了,他们配备了明显的武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任何风吹草动。那两名女佣几乎是贴身在照顾她,但黎烬能感觉到,她们身上也带了东西,动作间偶尔会流露出经过严格训练的痕迹。
她被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像一只被精心打扮后放在陷阱中央的鸟儿。
训练因为脚伤暂停了。陈教练和周教练没有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家庭医生,每天准时来为她检查脚踝,换药,做物理治疗。医生的手法专业而冷淡,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
黎烬的活动范围被进一步缩小,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主卧和相连的小客厅里。平板电脑的权限被收得更紧,几乎只能看看内部服务器里预存的一些电影和电子书,无法再接触到任何外界信息。
这种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隔绝,放大了她内心的不安。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见阴暗的擂台,梦见蛇哥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梦见厉战野转身离去的冰冷背影,然后浑身冷汗地惊醒。
夜里,厉战野没有再回来。
主卧的另一侧始终空着,冰冷而整洁。黎烬却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开始不适应这种空旷。她习惯了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体温,即使那代表着威胁和禁锢。现在这种绝对的孤独,反而让她更加脆弱。
第三个夜晚,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更添几分凄清。
黎烬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个已经冷掉的暖水袋,毫无睡意。脚踝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但心里的恐慌却与日俱增。
突然,别墅的供电系统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头顶的水晶吊灯闪烁了两下,骤然熄灭!
整个房间,连同窗外的一切,瞬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黎烬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瞬间竖立!
是意外?还是……攻击?!
她几乎是本能地翻滚下沙发,凭借记忆和微弱的光感,迅速躲到了沙发和墙壁形成的死角阴影里,同时摸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那支战术笔,紧紧攥在手心,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听到窗外淅沥的雨声,听到……楼下似乎传来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
不是安保人员那种规律沉重的巡逻步伐,而是更轻、更谨慎、带着某种明确目的性的移动!
她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全身,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但与此同时,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属于“烬”的凶狠也被激发出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耳朵极力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他们在楼下快速而无声地移动,像是在搜索着什么。没有呼喊,没有打斗声,楼下的安保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种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恐惧!
他们是怎么突破外面严密的安保的?内鬼?还是对方的实力远超想象?
黎烬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浸湿了后背。她现在该怎么办?冲出去?无疑是自投罗网。躲在这里?迟早会被找到!
就在这时,主卧的门把手,极其轻微地、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黎烬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致!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黑色的、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了门。
借着窗外极其微弱的、被雨水模糊的光线,黎烬能看到那个人影身材不高,但动作极其轻盈矫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反光的东西——是刀?还是加了消音器的枪?
人影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适应黑暗,然后目光精准地扫向大床的方向。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后,他立刻警惕地开始搜索房间,动作专业而老练。
黎烬缩在阴影里,连呼吸都几乎停止,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她能感觉到那个人影正在一步步靠近沙发区域!
完了!
就在那人即将走到沙发前的那一刻——
“咻!”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流般的声响骤然响起!
那个黑影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黎烬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主卧的卫生间门被轻轻推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闪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是厉战野?!
他根本没离开别墅?!他一直藏在卫生间里?!
黎烬震惊得无以复加!
只见厉战野迅速蹲下身,在那倒地的黑影脖颈处补了一下彻底让其失去意识的手法,然后利落地将其拖到角落,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他站起身,在黑暗中精准地看向黎烬躲藏的方向,对着微型耳麦低声道:“目标清除。A点安全。继续执行清除计划,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冰冷、镇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杀伐决断。
说完,他迈步朝黎烬走来。
黎烬依旧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在黑暗中模糊却充满压迫感的轮廓越来越近。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黑暗中,她能看到他深邃眼眸中反射的微光,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硝烟味和冷冽气息的体温。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拿走了她紧紧攥在手里、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战术笔。
然后,他用那支冰冷的笔,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看清楚了吗?”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磁性,“这就是你的世界,和我所在的世界。”
“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的指尖,隔着战术笔,轻轻擦过她冰凉颤抖的嘴唇。
“能让你活下去的,只有这个。”
他的目光,如同最深的寒夜,牢牢锁住她惊恐未定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