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的回复比预想中还要快,也更加坚决。
“现有证据仍不足以证明对方存在刑事犯罪故意。”检察官在电话里的声音平静而疏离,“建议你们继续补充侦查,或者引导当事人走民事途径。”
挂断电话后,陈建国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窗外,一只麻雀撞在玻璃上,扑棱了几下才找准方向飞走。
“头儿,现在怎么办?”张猛忍不住问。
陈建国转身,目光扫过专案组的每个人:“法律战线暂时走不通,我们就回归老本行。张猛,你带一队人,从最传统的侦查手段入手。”
“具体查什么?”
“查人。”陈建国敲着白板上赵东明的照片,“查他在谈判过程中有没有威胁、利诱、隐瞒关键信息。查那些‘意外’去世的受害人,查突然移民的证人。法律讲究证据链,我们就给他凑一条完整的链子出来。”
林宸补充道:“重点查时间点。比如附件四调包的那天,李永辉的行踪、通讯记录、见过什么人。赵东明再聪明,也不可能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
分工很快明确:张猛带队外勤,走访九家企业相关人;赵思妍负责技术支持,恢复各种电子记录;苏晓雯梳理人际关系网;林宸继续研究法律突破口。
散会时,陈建国特意留下张猛:“这次看你的了。记住,对手很狡猾,别放过任何细节。”
张猛重重点头:“明白。”
调查比想象中更艰难。
第一个受访者是刘建的遗孀。这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在城郊的安置房里接待了张猛,屋里还挂着丈夫的遗照。
“老刘走之前那段时间,经常半夜做噩梦。”她抹着眼泪说,“有一次我听见他喊‘别逼我了,我真的签不了’。”
“谁在逼他?”
“他没说。但那段时间,经常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来找他,说是瑞丰资本的律师。”
根据描述,技术科很快画出了模拟画像——正是王诚。
第二个突破口来自翔宇科技的前台。这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对李永辉跳楼那天的记忆特别深刻:
“那天下午,赵总带来那个叫王诚的人特别着急,一直看表。李总送他们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个不好看法?”
“就像……就像快要哭出来一样。”
更关键的证据来自酒店监控。赵思妍恢复了李永辉签约前入住酒店的被覆盖录像,发现王诚曾在深夜进入李永辉房间,停留了整整两个小时。
“说是送补充协议,但需要两个小时吗?”张猛在案情分析会上说。
林宸突然问:“王诚进去时手里拿着什么?”
“一个公文包。出来时……好像变薄了。”
与此同时,苏晓雯在梳理李永辉的社会关系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跳楼前一周,李永辉曾去过一家数码店,买了一个加密U盘。
“但我们在遗物里没找到这个U盘。”苏晓雯说。
赵思妍立即检查李永辉电脑的USb使用记录,发现跳楼当天下午确实接入过一个陌生设备,但数据已被彻底清除。
“能恢复吗?”
“很难。但我在系统日志里发现一个线索——这个U盘被格式化前,曾经连接过另一台设备。”
顺着这个线索,他们找到了李永辉的私人司机。这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说,李总跳楼前几小时,确实让他送过一个黑色U盘到城西的咖啡厅。
“交给谁?”
“一个年轻女人,戴墨镜,没留名字。”司机努力回忆,“李总说很重要,必须亲手交到她手上。”
根据司机描述的路线和时间,赵思妍调取了咖啡厅周边的监控,很快锁定了目标——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拿到U盘后乘坐出租车离开。
车牌号追踪到一个租赁公司,租车人身份证显示:刘倩,李永辉的外甥女,在美国留学。
“时间对不上。”张猛皱眉,“留学生怎么会突然回国?”
进一步调查令人震惊:这个“刘倩”使用的是假身份证,真实身份是瑞丰资本的一名实习生,三个月前已离职。
U盘和实习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一个意外发现改变了一切。
赵思妍在恢复李永辉的电脑碎片时,找到一段被删除的录音片段。似乎是李永辉用手机偷偷录制的,音质很差,但内容令人震惊:
“……赵总,这个条款我真的不能签,这是要我的命啊!”(李永辉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总,别忘了你女儿下学期的学费。”(这是赵东明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你在威胁我?”
“只是提醒。签了字,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录音到此中断。
专案组沸腾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张猛激动地说。
林宸却相对冷静:“光有录音不够,需要其他证据佐证。比如他女儿学费的具体情况。”
调查发现,李永辉女儿在美国的学费,确实在签约前一周突然缴清,汇款方是某个海外基金会。而这个基金会的发起人,正是赵东明的大学同学。
更令人振奋的是,技术科在增强录音后,背景里听到了机场广播的声音:“……前往纽约的cA981航班开始登机。”
查询航班信息后发现,录音时间正是李永辉女儿开学前三天。
“现在够了。”陈建国看着完整的证据链,“威胁手段、利益输送、时间关联性都有了。”
他拿起电话:“我这就向检察院申请二次立案。”
挂断电话后,陈建国却发现林宸眉头紧锁。
“怎么了?”
“我在想,”林宸说,“以赵东明的谨慎,怎么会让李永辉录到这种对话?”
窗外,夜色渐深。一场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