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第一个人。
第二个人是个老妇人,她拉了左邻右舍嘁嘁喳喳地对铺子里的女工指指点点:“就是这人,在那饮子铺里头做工。”
被她拉住的那人是个消息不灵通的,听她此言,有些疑惑:“那又如何?听说那饮子铺差事轻松,给的也不少,可惜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不然我和我女儿也都想去哩!”
那老妇人做了一副惊讶状:“你竟不知?”
又状似小声实则声音颇大地道:“可不敢!那铺子里做的可不是正经生意!”
那妇人十分惊讶:“当真?!”
被她们议论的人正是二花,二花如今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她家中人正打算为其相看人家,听得这话,二花眼中含泪,小声辩驳道:“我没有!”
那老妇人面露不屑:“你自己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又撇撇嘴:“这等地方出来的姑娘,哪个好人家敢要?怕是礼金降上三等都嫁不出去!”
二花娘在屋内听见门口的动静出来查看,正好听见这老妇如此说话,当下便是大怒,一把拽了二花进屋,自己插着腰出来了。
“好你个王秀莲,我平日里敬你是个长辈,你竟如此空口白牙地污蔑我家姑娘!”
“不过是前些日子里拒绝给你家借钱罢了,你可是怀恨在心?”
“且我这姑娘干的是正经活计,如今也已递了辞帖,你自家也有姑娘,竟也能说得出这等丧良心的话!”
那老夫见二花娘出来,目光闪烁,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硬着头皮喊:“她之所以从那铺子里辞了工,还不是因为如今大伙都知道了她干得是那不正经活计,心虚罢了!”
二花娘冷哼一声,不再辩驳,竟是直接扑了上去死死扭住了那老妇人的手臂。
还将擦了姜汁的帕子在眼下抹了一把,眼睛立时便红了,嘴里还喊着:“你怎么能说出这等子话,你不许走,我要拉你去见官!”
那老妇人大惊之下忘了反抗,尚未反应过来,便听那二花娘扬声道:“娘!快来帮我!”
这声一出,屋里急匆匆地出来了一个比那老妇年岁更大的妇人,正是二花的祖母。
二花的祖母恨恨瞪那老妇一眼,在那老妇挣扎间假装被其绊倒,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摔之前还不忘假装不经意地踩上那老妇一脚泄愤。
接着二花祖母就哭了起来:“哎呦呦,不知我家是惹了谁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来闹事,还绊倒了老太婆我,老太婆我年龄大了,身子骨也脆,这一摔不是要我的命吗?”
二花娘也哭了起来:“不就是前些日子里没给你那赌鬼儿子借钱吗?你何苦把我家往死里整。”
“好,我借,我借还不成吗?”
“只求你能放过我们一家。”
叫几人这么一闹,左邻右舍也纷纷探出了头。
看着二花一家如此,邻里便纷纷转而对那老妇指指点点起来。
人总是偏向弱势群体的,二花家几人这眼泪一掉,方才被她拉着闲话的那妇人便信以为真,摇头道:“人家不愿借便罢,你何必如此作态,落了下乘。”
又道:“我方才就觉着不对,还好没被你欺瞒了去。”
竟是直接与那老妇割席了。
那老妇恨恨,还要再说,人群中却一阵骚动,有人喊:“官差来了!”
那老妇一惊,一骨碌坐起来,挣开二花娘的手便要跑,二花祖母却眼疾手快地伸了个腿过去将她绊倒,嘴上却哭得更厉害了:“哎呦喂!老婆子我的腿要被踩断了!”
那报官之人正是二花爹,方才这老妇一开始闹事,待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她和二花娘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地溜去衙门报了官。
如今那老妇失了先机,没能逃跑成功,当下便被衙差按住了。
她冲着那衙差小心翼翼地露了个讨好的笑出来:“这位官差老爷,都是误会,乡里乡亲的,偶尔有些小摩擦是在所难免。”
要知道那官府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这等平民百姓哪是那么好进的,进去了无论如何岂不是都要脱一层皮去?
那衙差望向二花爹,二花爹一咬牙一跺脚:“就是她!还请官老爷将她捉住!”
要知道,这些平民百姓平日里根本就不敢与官府打交道,如今二花一家如此豁出去了,当然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作保。
老爷子昨日私下里亲自现身,揭露了自己进士的身份,又向他们保证,让他们大可放心报官,报官后的一应花费,都由自己承担。
口说无凭,老爷子还立了字据,在场众人一看,便也咬牙按了手印。
她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东家竟如此为了她们费尽心思,她们也愿信老爷子一回。
莫名遭人污蔑,她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她们藏头露尾的过活呢?
她们当然也想堂堂正正地赢一回。
几乎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那刘二婶身上。
她本就是个泼辣性子,如今得了老爷子的保证,便再无顾忌,恨不得当场便瞅见几个流氓,将其扭去官府。
还当真叫她找到了人。
污蔑她的人是附近住着的一名懒汉,好大的年纪了,却讨不到差事,自然也找不到婆娘。
而刘二婶子虽泼辣,却生得一副好相貌,那懒汉曾言语骚扰她,被她狠狠骂了回去,这便结下了梁子。
近日里来,谣言甚嚣尘上,那懒汉逮到了机会自然不留余力地抹黑刘二婶子。
今日正巧被刘二婶子逮了个正着,当下便唤了自己丈夫过来,二人一同将其扭送进了官府。
这样的事情,这几日里来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刘县令看着这几日来不停忙碌的衙差以及送到他案头的公文,几乎要将自己本就显得格外可怜的发髻抓的更秃几分。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一桩桩在他眼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感觉格外疑惑。
这寒山镇的百姓怎么了?
以前看见官府便恨不得绕道走,如今怎么这种小打小闹便竟直接告上了衙门?
似乎一夜之间,这寒山镇的百姓都转了性子。
刘县令疑惑不已,他抓了抓头,待放下手来的时候便见满掌心的落发。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吩咐下人道:“今日晚间添一份何首乌鸡汤来。”
自己想安安稳稳干到致仕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