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推开会议室门后，脸色比刚才更沉。他站在门口没动，目光在陈宇默脸上停了几秒，像是重新评估什么。
“进来。”他说。
陈宇默跟着走进去，顾深紧随其后。屋里灯光打得亮，墙上挂着整面监控时间轴图，红点密密麻麻标着王均的行动轨迹。夏初冉已经坐在会议桌旁，平板摆在面前，笔夹在指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下头。
“开始吧。”导演坐到主位，“把你知道的，全说一遍。”
陈宇默没急着开口。他走到投影前，接过遥控器，调出第一组数据——设备区出入记录。屏幕上跳出七条日志，每一条都显示王均在非值班时段进入b区冷藏库，最后一次是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
“他每次进去，都会绕开主通道摄像头。”陈宇默指着画面角落的一个盲区，“走通风井侧道，动作很熟，说明不是第一次。”
顾深接话：“我们查了系统后台，他用的是临时工号登录温控面板，但Ip地址固定来自设备调度组办公区。那台电脑，平时只有他一个人用。”
夏初冉翻了一页记录：“人事档案显示，王均申请过《欢乐大挑战》助理导演职位，评审意见写着‘专业能力不足，沟通协作欠佳’。最终人选虽未正式任命，但项目资源向你倾斜，决策流程中有你的建议记录。”
她语气平稳，没有指责意味，只是陈述事实。
陈宇默点头：“所以他觉得是我抢了他的位置。”
“不止。”导演把一份打印件推过来，“这是副导演今早约谈三名工作人员的笔录。清洁工老李说，前天凌晨一点多，看见王均从d-3柜里拿出一瓶液体，塞进背包。灯光组小张也承认，上周五晚上帮他在系统上掩盖了一次异常登录，说是‘朋友之间通融一下’。”
顾深皱眉：“那天正是我检测到远程提交冷却液更换申请的时间。”
“也就是说，”夏初冉合上平板，“他先偷取原始材料，再通过内部权限篡改维护流程，提取高纯度成分用于制作刺激剂。整个过程依赖职务便利和同事信任。”
屋里安静了几秒。
导演盯着投影上的时间线：“动机有了，路径清楚了，证据链也算完整。但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复杂的事？直接举报你不称职不行吗？”
“因为他要的不是公平。”陈宇默声音低了些，“是要我当众出丑，最好住院、退赛、被观众骂。这样才能彻底毁掉我。”
顾深补充：“而且他选的方式很讲究。用调味瓶下手，看起来像食品安全问题；改机械臂程序，又能伪装成技术故障。无论哪一环暴露，锅都可以甩给节目组管理疏漏。”
夏初冉轻声说：“他是想把自己藏在混乱里。”
“但现在他自己成了最明显的那个点。”导演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放大一段夜间录像——王均蹲在冷却液桶边，手里拿着注射器状的小容器，正往密封口插管。
“这段是仓库角落的备用摄像头拍的，平时不接入主系统。”顾深解释，“我们调权限才恢复出来。”
导演看着画面里的动作：“这不是临时起意。这人连提纯工具都有准备。”
“还不止。”陈宇默切换到另一份文件，“这是我从第59章开始记的日志。何晴吃完道具菜后出现的症状不符合食物中毒特征，我怀疑有人动了手脚。后来我们私下送检，发现d-3里混了缓释型肠胃刺激物。这种东西不会立刻发作，但连续摄入三次以上就会引发痉挛。”
夏初冉快速扫过检测报告：“成分和机械臂表面残留物一致，属于同源物质。”
“对。”陈宇默点头，“他还改过温控系统，故意让药效提前激活。那晚b区温度升高两度，持续三小时，刚好加速反应。”
导演眉头拧成一团：“所以你是从那时候起就开始防他？”
“是。”陈宇默语气平静，“但我没报备，也没公开拆穿。我想看看他会走到哪一步。”
“你放任事态发展？”导演声音抬高了一点。
“我没有放任任何人受害。”陈宇默直视着他，“我只是没让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而且直到他亲手碰机械臂之前，所有行为都能解释为工作失误。我要的是铁证，不是猜测。”
屋里又静下来。
夏初冉低头在平板上敲了几行字，然后抬起头：“目前掌握的信息可以确认：王均有明确作案动机，具备实施条件，且多次采取隐蔽手段干扰节目安全流程。现有证据包括出入记录、系统日志、成分检测、目击证言及私人通讯内容，已形成闭环。”
她顿了顿：“监察组初步认定，此事件为蓄意破坏，非意外或操作疏忽。”
导演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几秒后，他看向顾深：“手机数据那边有结果了吗？”
“拿到了。”顾深打开自己的终端，“王均的云端备份里有不少聊天记录。其中一条发给他朋友的语音转文字写着：‘陈宇默凭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就靠女人捧！我要让他在台上抽疯，全国直播那种。’”
陈宇默没吭声。
导演冷笑了一声：“还挺坦诚。”
“还有更具体的。”顾深继续说，“三天前，他跟一个叫‘老周’的人聊过一次。对方问他‘搞定了没’，他说‘差不多了，只要他敢用那瓶东西，明天就能翻车’。时间是当晚十点二十三分，正好在我发现冷却液被换之后。”
夏初冉记下这条信息：“能确认‘老周’身份吗？”
“暂时不能。”顾深摇头，“账号匿名注册，Ip跳转过三次。但我们已经移交技术安全部追查。”
导演缓缓坐回椅子：“现在的问题是，他有没有同伙？还是一个人演了全套？”
“目前所有动作都是单独完成。”夏初冉分析，“没有资金往来，没有外部技术支持痕迹，也没有共享敏感信息的记录。更像是个人极端行为。”
“极端？”导演哼了一声，“这是犯罪。”
陈宇默忽然开口：“他昨天调试机械臂的时候，手一直在抖。”
大家都看了过来。
“不是紧张。”他补充，“是生理反应。医务组说他吐得很厉害，口袋里还有个撕了标签的小瓶。化验结果显示，里面是高浓度神经调节剂，和机械臂用的是同一种源，但纯度更高。”
顾深反应过来：“他是自己试药了？”
“很可能。”陈宇默眼神没变，“他知道那东西会让人失控，还喝了。这不是单纯的报复，是在验证效果。”
夏初冉沉默片刻：“这意味着他对后果有预判，但仍选择执行。主观恶意非常明确。”
导演站起来，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嫌疑人”下面重重写下两个字：**预谋**。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他转身面对三人，“我现在正式启动公司级调查程序，所有证据归档上报，等法务和安保联合介入。你们提供的材料，一个都不能少。”
陈宇默点头：“我都准备好了。”
“你这本子。”导演指着他手中的日志，“交一份复印件。”
“已经在打了。”顾深说，“技术组同步做了电子签名认证，确保可追溯。”
夏初冉合上平板：“我会在两小时内提交初步监察报告。如果后续需要配合问询，随时联系我。”
导演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下午两点十七分。等法务到场，我们就去审讯室当面问王均。”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工作人员探头进来：“导演，王均醒了，在隔离室要求见您。”
导演眯了下眼：“他还挺主动。”
“他说……”那人顿了顿，“他知道你们查到了什么，想解释几句。”
陈宇默站在原地没动。
顾深看了他一眼：“你要一起去吗？”
陈宇默没回答。他盯着投影最后一帧画面——王均低头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肩膀微微塌着，像个被老师叫进办公室的学生。
可他知道，这不是忏悔的姿态。
是算计落空后的僵硬。
“我去。”他说。
四人一起走出会议室。走廊灯光稳定，不再闪烁。保洁刚拖过地，地面反着光，映出行人的倒影。
他们朝着隔离室走去。
拐过最后一个弯时，陈宇默忽然停下。
“怎么了？”顾深问。
陈宇默望着前方门缝里透出的光：“他要是承认，是因为恨我。”
没人接话。
“可他真正怕的，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种事瞒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