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市分行是吧？”蔡仕德转向周处长，语气干脆利落，简直就是在发号施令，“这点小事还用那么麻烦？还用走那么多流程？你直接给嘉禾市分行老李打个电话，就说是我蔡仕德说的，这个王一同学很优秀，让他们重点关注，按程序走，没问题的话，就优先考虑录用。”他那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不是在决定一个人的前途，而不过是吩咐秘书倒杯水那样简单。王一的心脏猛地一跳，巨大的惊喜顿时冲昏了他的头脑——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吗？困扰他好几个月的毕业分配难题，在蔡副行长口中，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就解决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含期待地望向周处长，仿佛她就是那根救命稻草。
周处长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神色，她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低声应答：“好的，蔡行长，周一上班我就联系李行长。”
“嗯。”蔡仕德满意地点点头，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真正目的，他向前一步，更靠近周处长的办公桌，身体稍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低声问道：“东西……带了吗？”他的目光在周处长脸上来回逡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混合着占有欲和命令的意味。
周处长脸上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些，随即又迅速涌上一层淡淡的红晕，那红晕并非羞涩，倒像是一种窘迫和难堪。她飞快地瞥了王一一眼，然后动作有些僵硬地弯下腰，伸手在办公桌最下方的抽屉里摸索着。她背对着蔡仕德和王一，身体不自然地微侧，形成一个微妙的遮挡。几秒钟后，她直起身，手里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卷起来的半透明小塑料袋，她迅速地将塑料袋塞到蔡仕德手中，而在手指相触的刹那，她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尽管只有一眨眼工夫，王一的目光还是捕捉到塑料袋开口处翘起的一角，隐约露出了里面是……蕾丝花边？黑色的？
王一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他迅速移开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但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不止。那是什么？为什么周处长要如此隐秘地交给蔡副行长？那黑色的蕾丝……一个模糊而令人极度不安的猜测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立刻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或许是领导的什么私人物品？可为什么要在办公室里、以这种方式交接呢？
蔡仕德接过那个小塑料袋，看也没看就随手塞进了自己西服的内袋里，动作自然得犹如接过一份普通文件，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夹带着些狎昵和掌控一切的傲慢，随后他再次转向周处长，用不容分说的命令口吻吩咐道：“好。半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几份文件需要你‘处理一下’。”他特意加重了“处理文件”几个字，但眼神里的暗示却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
周处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愣了一下，她略微低头，避开了蔡仕德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的，蔡行长。”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王一却清楚地看到了她紧握在桌旁、指节有些发白的手。
蔡仕德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又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这才施施然地转身，看也没再看王一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那股无形的、霸道的威压感也随之而去，门在他身后被不轻不重地合上。
办公室里马上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规律而清晰的“嗒嗒”声，气氛变得异常沉闷和尴尬，王一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声，他悄悄看向周处长，只见她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肩膀稍微垮塌下来，刚才面对蔡副行长时那种紧绷和恭谨的姿态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王一无法完全理解、却又能清晰感受到的复杂情绪——那里面似乎掺杂着屈辱，又像是无奈，更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深深的厌倦。
过了好一会儿，周处长才像是重新积聚起力气，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职业化的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缕挥之不去的阴影。“蔡副行长说话比较直，你别往心里去。”她边说边走回座位坐下，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还刻意带上了一丝温和，看似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王一同学，”她再度开口，语气已经彻底沉静下来，“银行的工作，表面光鲜，但实际上压力很大，竞争也很激烈。尤其是像富民银行这样的大平台，更是人才济济，不进则退。你能进来，只是一个开始，后面需要付出的努力、需要面对的挑战，只会更多，不会更少。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她说得很诚恳，既像是在传授经验，又像是在语重心长地告诫。
王一连忙收敛心神，正襟危坐，郑重地回应：“谢谢周处长提醒！我一定牢记在心，不怕吃苦，一定会努力学习，尽快适应工作。”
周处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嗯。你表姐知夏就是很好的榜样，她特别能吃苦，也很上进。”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用词，“今天……蔡副行长的话你也听到了，回头我会和嘉禾市分行的李行长联系，把你的情况说明一下。后续的具体安排，他们会直接联系你，你等通知就行。”
“太感谢您了，周处长！”王一的喜悦再一次涌了上来，暂时压过了刚才的疑虑和不适。无论如何，工作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而且是副行长亲自发话！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好了，就这样吧。”周处长略显疲惫地按了按眉心，“知夏应该也快回来了，你难得来省城一趟，让知夏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吧，以后等她忙起来，恐怕接待你的时间就少了。”
王一再次站起身，恭敬地道谢、告别。他推开处长室的门走出去时，正好迎面看到许知夏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过来。两人目光交汇，王一压抑着激动，朝她用力点了点头，示意事情顺利，许知夏脸上立刻绽开了如释重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