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不想再看到你哭
阮宝梨问：“什么意思？”
齐玫想了想，说：“你在宿舍里昏过去了，我们本来以为又是低血糖，可是霍砚说你状态很差，中途改送你来医院。”
“一直到医院，你都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你对疼痛刺激有轻微反应，生命体征极不平稳，血压很低，心动过速，体温也是，一直很低，全身还不停出汗。”齐玫解释这些时，握住了阮宝梨的一只手，在她细瘦的手腕处上下抚摸，“医生说你这是休克了。”
“他们给你进行了全面检查，ct、mRI都排除了脑出血、梗死或别的病变，其他检查也都没有发现病因。你没有外伤，没有中毒，但医生们都说你的临床表现属于危重，带你去抢救了，还给你下了病危通知书。”
说到“抢救”和“病危”，齐玫喉头哽咽了一下，显然至今还没从阮宝梨有可能会死的恐慌中平复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霍砚找医生们聊了你的情况，等你抢救过来后，医生们有了一致结论，认为你的症状高度指向急性心理创伤所引发的严重躯体化反应。医生说你可能遭遇了极度恐怖或无法承受的精神创伤，导致大脑功能发生急性紊乱，进而关闭了部分高级意识功能，引发全身植物神经系统的错乱，但是程度这样深，在医学上非常罕见。”
齐玫是学艺术的，从小沉浸在颜料、画笔和创作里，术业有专攻，她并不能立刻理解医生们给出的治疗方案和解释的病因，但这两天，她得空就在检索相关知识，虽然越看越迷茫，不知道什么样的精神创伤能够在毫无外力伤害的情况下，瞬间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但事实是，阮宝梨就是被伤害了。
她还在抚摸阮宝梨的手腕，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阮宝梨也在看齐玫的手。
从前她生病躺着，妈妈便也像齐玫这样，总忍不住想摸摸她的手臂，搓搓她的小腿，好像只有实际的触碰，才能化解看不见的忧虑。
想到妈妈，阮宝梨眼睛酸得发疼。
她喉咙像滚过无数刀刃，“……对不起。”
齐玫闻言，忙趋身看她，“你对不起什么啊？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啊！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才对，让你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阮宝梨说：“……辛苦你们了。”
看到阮宝梨红红的眼睛，齐玫也怕自己说着说着要哭，便挤出个笑容，转移话题道：“我不辛苦。”
“啊，霍砚比较辛苦。”她说：“一开始医生们没有明确你的病因，是霍砚动用全部资源联系上了国内外的专家。这两天你的生命体征像是在坐过山车，好不容易今天白天才出的IcU。本来你在IcU是不需要家属陪护的，但霍砚坚持要待在离你比较近的地方。”
“他说你会做噩梦，他离你近一点，你会睡得更踏实些，他说你们一直是这样过来的。霍墨劝了也没用，所以你在IcU的时候，他一直留在最近的走廊上，和你一墙之隔。”
“就连董阿姨都来医院劝他去病房休息等你，但霍砚，你也知道的，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一个人。”齐玫话锋一转，笑道：“好在你也很努力，这不是就出来了吗！”
病房外响起许多脚步声，是霍墨领着值班的医生过来了。
医生照例为阮宝梨检查后，让齐玫给她重新戴上输氧面罩，叮嘱好好休息，不要说太多话，更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情绪波动。
齐玫像做错事的孩子，连连道歉，霍墨轻拍她的背，又悄悄安慰她没事的。
阮宝梨看着他们俩，想笑一笑，和系统说两句揶揄的话，但因为没什么力气，连心底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虚，“我算不算推动了你的cp线？”
系统静了两秒才回答，“宝梨，你别说话了。”
阮宝梨问：“为什么？”
“……不知道。”系统闷闷地说：“但我现在不敢听你说话，我听到你说话我就想哭，我怕我一哭也会惹你哭，你应该好好休息……宝梨，你快休息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话。”
“……好。”就说了这么一个字，也来不及和齐玫打声招呼，阮宝梨就又睡过去了。
这次睡醒，病房里外都静悄悄的。
但阮宝梨只不过刚刚睁开眼睛，病房旁边的沙发上，就有个人站了起来。
病房里只在床头柜下亮着一点昏暗的地灯，蒙昧的光线里，那个人朝阮宝梨俯身时，也投下了将她整个人覆盖起来的阴影。
阮宝梨眨眨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又在风雪里迷失霍砚的脸了。
“醒了？”霍砚问。
等了小片刻，阮宝梨才缓缓说：“你看起来像是要困死了。”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反扑在氧气罩上，迅速笼起白雾，又转瞬弥散。
霍砚说：“睡不着。”
阮宝梨问：“不是说，我在你身边，就能睡着吗？”
霍砚的嘴唇微微抿了下，是个看不出意思的坚毅神情，他问：“那还能唱歌吗？”
阮宝梨想摇头，摇不动，便说：“没力气。”
霍砚说：“很快就好了。”
阮宝梨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猜测如今是深夜，霍砚虽然坐在沙发上，但茶几上笔记本电脑依旧亮着，从阮宝梨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红红绿绿的美股。
她等了又等，没等到霍砚开口问任何问题，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愧是你，这么耐得住性子，居然什么都不问？”
霍砚用指尖拨开她额头上的一小绺碎发，“不是耐得住性子，是怕你哭。”
他说：“我不想再看到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