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几乎是跑回出租屋的。
“印堂发黑？阴气？扯淡！”他一边用力按电梯上楼，一边自言自语，“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和幻听了，再加上那个小姑娘神神叨叨的心理暗示……对，就是这样！”
他努力用自己强大的逻辑思维重构世界观，试图将一切不合理都纳入科学的解释范畴。回到那个让他心里发毛的屋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连卫生间的都没放过，让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光线充足可以抑制褪黑素分泌，保持头脑清醒，避免因昏暗环境产生恐惧联想。”他念叨着，仿佛在背诵某种科学教条。
然后，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了租房时中介发他的户型图电子版。
“如果真有异常声音，可能是建筑结构问题，或者管道通风系统……”他皱着眉，开始分析各种声波传导的可能路径，甚至考虑是不是楼上有晚归的邻居弄出的动静。
分析到一半，他又觉得口渴，起身去厨房倒水。就在他拿起水壶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又瞥见客厅窗帘后面有个影子极快地缩了回去。
“谁？！”他猛地转头，心脏怦怦直跳。
窗帘纹丝不动。
周凡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后面除了窗户和外面的夜色，空无一物。
“视错觉，帕里诺亚现象的一种，大脑在信息不足时倾向于补全熟悉的图案，比如人脸或人形……”他强行镇定，给自己做着科普。
这一晚，周凡几乎没睡。他开着灯，戴着降噪耳机，播放着白噪音，试图隔绝一切可能的干扰。效果……聊胜于无。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以及偶尔传来的细微响动，依然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神经。
第二天，周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上班，果然又在会议上被项目经理点名批评进度缓慢。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快要爆掉的气球，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也绷到了极限。
下班回家，站在楼下，他看着那扇属于自己租房的窗户，第一次产生了抗拒的心理。
“不行！我不能被自己吓倒！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要找出原因！”程序员的倔脾气上来了。他就不信，用科学的手段还对付不了这“闹鬼”的房子？
他先去附近的电子市场，买了一个家用监控摄像头，准备安装在客厅，记录下夜间的情况。“数据不会说谎，我要看看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他又去药店买了点安神助眠的药物，打算如果真是精神问题，就靠药物干预。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走进一家杂货店，买了一把……桃木剑和一叠黄纸符。当然，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心理安慰剂效应也是科学证实有效的治疗手段之一。既然潜意识里相信这个，那就用这个来对抗恐惧。”
抱着这一堆“科学”与“玄学”混杂的装备，周凡深吸一口气，再次踏入了出租屋。
然而，他刚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周凡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昨天那个在路边说他印堂发黑的小姑娘——柳小小。她今天换了一身略显复古的盘扣上衣，依旧扎着丸子头，嘴里叼着根新的棒棒糖，正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而她身后，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摆着几个吃剩的外卖盒子。
“你……你怎么在我家？！”周凡的声音都变了调，手里的桃木剑差点掉在地上。
柳小小侧身让他进来，反手关上门，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她指了指门锁：“你这个锁，结构太简单了，我稍微用点小技巧就弄开了。”她没说具体什么技巧，但周凡瞬间脑补了铁丝撬锁之类的画面。
“你这是非法侵入民宅！我可以报警的！”周凡又惊又怒，感觉自己最后一点私人领地被侵犯了。
柳小小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报警？可以啊。不过警察来了，我是跟他们说你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说你精神失常产生幻觉，需要帮助呢？”
周凡一噎，这话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人当成精神病。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压着火气问。
柳小小走到客厅中央，环顾了一下房间，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些：“我昨天说了，你这房子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阴气汇聚，已经成了滋养邪祟的温床。你住在这里，就像一块肥肉扔进了狼群。”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周凡买的桃木剑和黄纸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忍住了：“至于你买的这些东西……年份不够，做工粗糙，毫无灵力波动，装饰品都算不上，辟邪？不如烧火棍好用。”
周凡老脸一红，有种被当众拆穿的尴尬。
“而且，”柳小小走近两步，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周凡，眼神锐利，“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个‘招鬼体质’？纯阳灵体，对它们来说是大补之物。你住在这种阴宅里，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什么纯阳灵体，我……”
“不信？”柳小小打断他，突然伸手，快如闪电地在周凡眉心一点。
周凡只觉得眉心一热，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他骇然发现，周围的景象似乎……清晰了不少？而且，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灰黑色的雾气，尤其是在房间的角落和窗帘后面，格外浓郁。他甚至能隐约看到，那灰雾中似乎有模糊扭曲的影子在蠕动！
“这……这是什么？！”周凡的声音带着颤抖，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就是你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柳小小收回手，语气平淡，“现在信了？”
周凡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一切，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科学理论解释。他一直以来坚信的唯物主义大厦，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柳小小看着他备受打击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呢，是来帮你的，顺便……也得借你这地方办点事。那个导致我师父疯癫的阴煞，它的老巢，很可能就跟你这房子有关。”
她拍了拍手，做出决定：“所以，从今天起，我住这里了。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顺便调查阴煞。你嘛……就当是付点‘保护费’，包我吃住就行。怎么样，很划算吧？”
周凡看着眼前这个外表人畜无害，却力大无穷（能轻松撬锁）、手段诡异（能让他看见“脏东西”）的少女，又看了看房间里那些让他头皮发麻的灰黑色雾气，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了二十多年的“科学”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他还能说什么？
在铁一般（或者说，鬼一般）的事实面前，所有的逻辑和模型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合租可以，”周凡艰难地开口，试图抓住最后一点主动权，“但我们要约法三章！”
柳小小眼睛弯成了月牙，舔了舔棒棒糖：“成交！不过事先说好，我看事治病是要收费的，以后有客户上门，你得配合，不能拆我台。”
周凡：“……”
他感觉自己好像签下了一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他的996福报日常，从这一刻起，恐怕真的要彻底被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