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睁开眼的瞬间，白云飞腰间的佩剑突然轻震了一下。那震动极短，像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终于松了半寸，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拨动。他低头看去，剑鞘上的纹路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光晕，随即消散。
他没说话，只是将手按在剑柄上，指腹摩挲过那一道旧伤裂痕——青禾村那夜，黑暗能量缠上剑锋，他挥斩十次才断其一线，虎口崩裂，血顺着剑格流进护手。那时他就知道，古武的劲力再纯，面对魔法界的污浊之力，也有够不着的地方。
李冰推门进来时，正看见他站在训练场中央，一动不动。
“你感觉到了？”她问。
白云飞点头。“陆泽刚才那股魔力波动，撞上了我剑上残留的净化能量。”
“我们试出了共振。”李冰走近几步，“风雷和光系能叠在一起，不只是增强，是改了性质。你的剑要是也能接上这股力……”
她抬手，掌心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那光不刺眼，却稳定得奇怪，像是从某种更深的源头里渗出来的。
“试试看？我给你引一点过来。”
白云飞没立刻答应。他知道问题不在她能不能给，而在自己能不能接。武道境初期到中期的坎，卡的就是内息能否承载更高频的能量震荡。可这些天每次冲关，第七条经脉总像堵着一层雾，散不去，破不开。
他深吸一口气。“来。”
李冰指尖微动，一道细若游丝的光流缓缓延伸而出，贴着地面滑向他的剑尖。白云飞横剑于前，运起内息引导。可就在光流触剑的刹那，胸口猛地一滞，仿佛有火线顺着经脉烧上来，手臂一麻，差点脱手。
“不行。”他退后半步，甩了甩发烫的手腕，“压不住。”
“不是压。”一个声音忽然在他意识里响起，平静，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节奏，“是引。”
是凌云。
“光不是外物，是你一直缺的那一截路。别把它当助力，当钥匙。”
白云飞闭眼，重新站定。
再来。
这一次，他不再强行催动内息去“抓”那道光流，而是放慢呼吸，让剑势先行。一式“回风拂柳”起手，剑走弧线，气随身转。等到招式将尽，剑尖回旋落地的刹那，他才微微松开经脉节点，任由那缕光流顺着剑势轨迹渗入。
没有灼痛。
反而像冬雪落进温汤，无声融化，顺着他的臂骨一路沉下去，直抵丹田。
他抓住这感觉，重复。
一次，两次，十次。
每一次都在剑招收尾时引入微量光流，不多不少，刚好够擦过经脉壁却不激起反噬。渐渐地，那层雾开始松动。
第十五次。
剑锋划出最后一道弧线，光流如约而至，却比之前更稳、更深。就在剑尖点地的瞬间，体内“咔”地一声轻响，仿佛某道锁扣终于打开。
一股温厚的气流自丹田涌出，沿着脊柱直冲头顶，四肢百骸像是被重新洗过一遍。他睁眼，视线前所未有的清亮。
成了。
他抬起剑，手腕轻抖，一道淡金色的半透明屏障自剑尖荡开，呈扇形向前铺展。训练傀儡感应到攻击信号，猛然扑来，利爪直取面门。
屏障迎上。
没有碰撞声，也没有炸裂。那爪击撞在金光上，竟像碰到滚烫的铁板，黑气瞬间蒸腾溃散，傀儡踉跄后退两步，关节发出咔咔的滞涩声。
全场静了一瞬。
白云飞没停。他收剑回旋，接连三式“断流斩”，每一剑都带出一道小型剑气护盾，层层叠加，在身前织成一片流动的金网。傀儡再次扑上，刚冲到半程，就被弹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他站着没动，呼吸平稳。
武道境中期，不只是内息变强，是整个劲力体系的跃迁。现在他打出的每一剑，都不再是单纯的武道真气，而是裹着一层克制黑暗的光能。斩出去，既是攻，也是净。
武道部导师站在场边，原本抱着双臂冷眼旁观，此刻却缓缓放下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质疑的话。
白云飞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种融合外源能量的路子，确实少见。有人会觉得是取巧，是依仗他人之力。但他不在乎。他练武从来不是为了争高低，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把队友护住。
“让我试个狠的。”他说。
导师皱眉。“高浓度模拟场？你现在状态还不稳——”
“就现在。”白云飞已经走向隔壁区域，“十轮冲击，我要全挡下来。”
门开，黑雾涌入。
这是特制的黑暗能量模拟场，浓度达到实战级，能逼出任何防御手段的极限。第一波冲击来得极快，三道黑影贴地疾冲，爪牙撕风。
他横剑，剑气护盾展开。
挡下。
第二轮，黑雾凝聚成刀，劈空而至。他侧身闪避的同时出剑，金光荡开，刀影碎裂。
第三轮，第四轮……一直到第八轮，他始终稳守原地，每一击都精准释放护盾，没有一次滞后。
第九轮，黑雾突然凝成一只巨手，从上方罩下，力量远超之前。他跃身反斩，剑气与光能交汇，轰然炸开，震得自己后退三步，膝盖微沉。
第十轮紧随而至。
黑雾不再分散，而是压缩成一根漆黑长矛，通体翻滚着腐蚀性气流，直刺而来。
白云飞咬牙，剑锋斜举，全身内息疯狂运转，将最后积蓄的光能尽数灌入剑身。金光暴涨，形成一面半圆护盾。
矛撞盾。
嗡——
整座训练场的照明灯忽明忽暗，地面裂开细纹。护盾剧烈震荡，边缘开始剥落，可始终没破。
直到那长矛自身崩解。
烟尘散去，白云飞单膝跪地，剑拄地面支撑身体。额头全是汗，手臂肌肉还在抽搐，但嘴角却扬了一下。
导师走上前，低头看了眼监测仪的数据，沉默几秒，终于开口：“此子之进，前所未有。”
李冰跑过来扶他起身。“你还好吧？”
“没事。”他喘了口气，笑着摇头，“就是有点累。不过……值了。”
“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凌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深化融合。”他答得干脆，“让光能不再是‘加进去’的东西，而是从剑气里自己长出来的。”
李冰愣了下。“你能做到？”
“得试试。”他盘坐下来，闭眼调息，“刚才那十轮，我已经感觉到，每挡一次，剑里的光就多一分。不是她给的，是我自己‘存’下来的。”
李冰没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看着。
陆泽那边的风雷练习声还在继续，偶尔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吞天葫安静地挂在白云飞腰间，布袋上的金线纹路微微发暖，像是在回应某种缓慢而坚定的律动。
他调整呼吸，一式“归元剑”缓缓起手。
剑未出鞘，可剑柄已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