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石缝,精准地照在陈小七脸上,活像衙门差役拎着明晃晃的令牌来提审要犯。他眼皮挣扎了几下,勉强睁开一条缝,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仿佛整个脑袋都被塞进锣里让人敲了一宿。
“水……”他发出一声干涸的呻吟,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体内情况比脑袋更糟糕。经脉里灵力散乱不堪,活像一锅煮沸的杂粥,几股不同的气流正在上演全武行——昨夜灵酒中未及炼化的一小股火灵力如同脱缰野马,与他过量服用的回气丹积存的药力相互冲撞,搅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咕噜作响。而他特有的混沌灵气,则像个宿醉未醒、脾气古怪的大佬,懒洋洋地蛰伏在角落,对眼前这场地盘争夺战爱答不理,只是偶尔漫不经心地吞噬一丝靠近的灵力,仿佛在嫌弃这点零嘴不够塞牙缝。
“嘶……”陈小七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起身,“坏了!”这灵力滥用过度,后遗症找上门了!
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冒险画面瞬间涌入脑海——火焰果、破禁制、神识扫描、还有那个声称“果子自己跑了”的倒霉蛋……他下意识摸了摸储物袋,那颗独苗般的、烫手的“山芋”还好端端地躺在最底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力。
刚稍稍安心,五脏庙的剧烈抗议就让他想起身溜出洞府行个方便。然而,他屁股还没挪窝,就听见洞府外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几声严厉的呼喝。
“搜仔细点!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火焰果乃宗门重宝,岂容宵小觊觎!若有发现,立刻发讯!”
陈小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睡意全无。他连滚带爬地溜到洞口,小心翼翼地透过禁制缝隙向外张望。
只见平日里还算清静的山道上,竟多了好几队巡逻弟子,个个神色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仔细搜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山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完了完了,搞出这么大阵仗……”陈小七头皮发麻,感觉自己就像那只偷吃了灯油的老鼠,满世界都是猫。“天衣无缝计划?分明是捅了马蜂窝计划!”
他做贼心虚地缩回脑袋,背靠着冰凉的石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内视,更是叫苦不迭。
丹田处,那两股不听话的力量还在掐架,产生的余波如同顽劣孩童不断冲击着他的“五谷轮回之所”。一阵阵强烈的便意如同钱塘江大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得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偏偏是这个时候!”陈小七夹紧双腿,脸色憋得通红,在“立刻解决人生大事”和“出去可能被当场抓获”之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
洞府外,一名弟子巡逻经过洞口,目光扫过地面,并未停留,继续向前。
陈小七刚松半口气,体内那紊乱的灵力洪流却已到了不得不发的临界点!他再也压制不住,那磅礴之气裹挟着昨夜灵酒的残渣和回气丹的药力,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寻求着宣泄——
“噗——嗡!!!”
一声难以形容的、混合了冗长尾音与低沉震鸣的巨响,猛然爆发!其声势之浩大,竟震得洞府的禁制光幕都微微一颤,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这来自内部的、“富含能量”的冲击强行撑开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就在这禁制波动、缝隙乍现的电光火石间,一股浓缩了五谷精华、饱含灵力发酵气息的“馥郁”热流,如同找到了突破口,哧溜一下钻了出去!
洞外,那名刚走开两步的弟子猛地顿住脚步,鼻子下意识抽动了两下。
下一刻,他脸色骤变,仿佛迎面被一记无形的重拳击中,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呕……卧槽!什么味儿?!!”
他猛地捂住口鼻,连退好几步,眼泪都快被呛出来了,朝着洞口方向怒骂:“哪个天杀的在洞府里炼制毒气?!这特么是攒了三百年的陈年大粪炸了吗?!呕……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骂完,他再也不敢多待一刻,仿佛生怕那无形的恶臭会沾染上身,捏着鼻子狼狈不堪地飞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洞府内,陈小七保持着僵硬的姿势,面红耳赤,羞愤欲绝。
一世英名(如果有的话),彻底毁于一旦!还是以如此惊天动地、遗臭(字面意义)万年的方式!
洞府外,阳光依旧明媚,山风试图吹散那不该存在的味道,却仿佛都带着审讯和嫌弃的味道。而他,陈小七,身怀赃物,内力紊乱,社会性死亡程度大幅提升,还需面对如何在这严密封锁下解决内部危机的巨大难题……
这师姐怎么还没回来?
日头渐高,将火云峰的石阶晒得微微发烫。洞府内,陈小七正努力调息,试图将体内那几股还在闹别扭的灵力捋顺,耳朵却时刻竖着,留意外界动静。
终于,洞口禁制一阵波动,熟悉的高挑身影带着一身晨露与淡淡疲惫的气息走了进来。
“还没走?”燕无双的声音带着一丝轮值后的沙哑,目光落在陈小七身上,带着些许探究。她身上依旧是那身执勤时的劲装,风尘仆仆,却衬得她身段愈发挺拔利落。
陈小七赶忙起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和一丝惫懒:“师姐您没回来,我哪敢擅自离开?万一您洞府里少了啥宝贝,我岂不是头号嫌疑犯?”他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懂事”的客人,顺便强调了“一直在此”的事实。
燕无双轻哼一声,似乎对他这套油嘴滑舌习以为常,但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淡了些。她将手中提着的油纸包丢在石桌上:“喏,给你带的灵肉包,还热着。轮值一夜,累死了。”
她说着,很自然地走向内室,仿佛陈小七不存在一般,只丢下一句:“我换身衣服,憋了一夜汗,难受死了。你吃完赶紧滚蛋,我这洞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老实在这里参悟玉简的大佛。”
内室的石门咔哒一声关上,留下陈小七在原地,手里拿着温热的肉包,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又暗自松了口气——这关,似乎快过了。
他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听着内室里隐约传来的窸窣换衣声,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闪过昨日那惊鸿一瞥的雪白沟壑,赶紧猛咬一口包子,强行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遐思和又开始微微躁动的气血。
没多久,内室门打开。走出来的燕无双让陈小七眼睛微微一亮。
她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浅绯色束腰长裙,外罩一件纱衣,竟罕见地透出几分女子的柔美。鸦青色长发也解开了束缚,如瀑般披散下来,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住部分,衬得她明艳的脸庞少了几分平日抡大锤的煞气,多了几分慵懒的风情。只是那眼神依旧清亮锐利,步伐也依旧带着炼器之人特有的沉稳。
她见陈小七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凶巴巴道:“看什么看?没见人换过衣服啊?吃完没有?吃完赶紧走!”
陈小七三两口吞下包子,由衷赞道:“师姐,你这样穿真好看。”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
燕无双脸颊微不可查地一热,心里那点小得意还没冒头,就被她强行摁下,故意板起脸:“少贫嘴!赶紧的,我顺路送你下山,昨夜灵果被盗,这会儿各峰盘查得紧,免得你被当成贼抓了,丢我的人。”
突然又狐疑地问:“不会是你小子吧?”
陈小七本来心中大喜,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有这位地头蛇师姐护送,绝对能平安通过层层盘查。见她如此问,顿时一脸苦相:“昨夜喝完酒后就遵师姐您法旨,练功不懈,未曾离开洞口半步。”师姐若不信,自可将我交于执法堂审问。
“想来,你也没那本事。”
燕无双想一个刚入门的小子,即便再天赋异禀,那山谷禁制是万万破不开的。
于是扫清疑虑,说:“随我下山。”
“多谢师姐!”他表现得从善如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洞府。果然,刚出行没多久,就被一队巡逻弟子拦下。
“站住!身份玉牌!”为首的弟子目光锐利,先在陈小七这陌生面孔上扫过,又看向他身旁那位身姿窈窕、裙袂飘飘的女子,一时竟没认出来,只是觉得这女修相貌极美,好像似曾相识……
“这位师兄,我是百草峰外门弟子陈小七,这位是……”陈小七刚想解释。
却见燕无双早已不耐烦,柳眉一竖,那股彪悍气息瞬间冲散了方才的柔美表象。她甚至懒得掏玉牌,直接虚空一抓,那柄硕大无比、极具代表性的青黑色巨锤便轰然出现在她手中,被她随意地往地上一顿。
“砰!”地面微震。
那队弟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那柄标志性的大锤,又看看眼前这貌美如花却力能扛鼎的女子,瞬间集体失声,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行礼:“燕……燕师姐!恕我等眼拙,没认出您来!您请!您请!”
燕无双冷哼一声,收回大锤,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对陈小七甩下一句:“走!”便迈开长腿,当先走去。
陈小七赶紧跟上,看着前面那窈窕背影和空气中残留的、与她此刻造型极不相符的暴力美学,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憋笑憋得辛苦。
一路有惊无险,有燕无双这块金字招牌开路,所有盘查弟子皆迅速放行。
直至送到百草峰地界,燕无双才停下脚步:“就送到这,自己滚回去吧。”
“多谢师姐相送!”陈小七真诚道谢。
燕无双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语气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好好调息,回来时看你似乎气息有点紊乱,别真练功练废了。还有那锤法,好生参悟!”说罢,竟不再停留,转身化作一道红光,干脆利落地返回火云峰去了。
陈小七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松了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他摸了摸储物袋,那颗烫手的山芋正安静地躺着。
接下来,该选择啥时“吃”掉它了,在如此风口浪尖上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选择用火焰果突破那就是在作死。
而燕无双最后别有深意的一瞥,她究竟生疑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