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慕容莺莺已然转身,拉起她的手笑道:“姐姐你看,我说定能赢回来的!今日赢了这许多,不如明日我们再去醉仙楼,我请姐姐喝最烈的烧刀子?”
金凤凰压下心头疑虑,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得愈发热络:“好!妹妹有这好运气,姐姐自然奉陪到底。”
只是握住慕容莺莺手腕的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对方指尖的微凉,以及那抹笑意背后,一丝难以捉摸的沉静。
暮色已起,金满堂的烛火燃得愈发旺盛,映得慕容莺莺鬓边的珍珠钗子流光溢彩。
她赢了十万两后,兴致更烈,又连押了三把,竟两把告捷,桌前的筹码堆得像座小山。
金凤凰陪在一旁,脸上的笑意始终未减,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帕子——这几局庄家分明是按她的暗示下了死手,慕容莺莺却总能险中取胜,绝非运气二字能解释。
临近戌时,慕容莺莺终于罢手,让侍女将筹码兑成银票,厚厚一叠揣进锦袋,起身时脚步竟无半分踉跄,眼底的喜欢也淡了许多,只剩几分淡然。
“姐姐,今日尽兴,我先回府了,明日醉仙楼不见不散。”她抬手一笑,转身时衣摆扫过赌桌,带起一阵微风,竟卷落了一枚骰子。
金凤凰俯身去捡,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骨面,便见慕容莺莺回头,目光落在骰子上,随后移开,似笑非笑:“姐姐,今日妹妹赢的有点多,姐姐可会心疼?”
金凤凰心头一颤,抬眼望去,慕容莺莺的眼神已没了白日的执拗,反倒像掺了冰的湖水,深不见底。
金凤凰强作镇定,将骰子放回赌桌上:“妹妹说笑了,只要妹妹高兴,姐姐怎会心疼。”
慕容莺莺轻笑一声:“姐姐既肯陪我玩,我自然也会投桃报李。”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金满堂而去。
待慕容莺莺跨出门槛,金凤凰瞬间脸色铁青,将庄家叫进管事房,冷声喝问:“怎么回事?你是有意放水?”
庄家吓得跪伏于地,颤抖着声音回道:“小的已经遵您暗示,下了死手,却不知怎么回事,摇定的骰子竟会变点数。小的确实尽力了。”
刚才金凤凰全程在一旁观赌,知庄家确实是按了她的吩咐下死手了。但开骰盅盖后,骰子的点数却与庄家摇好的点数背道而驰。
金凤凰心下窝火,猛地一拍桌案,茶盏震得哐当作响,眼底翻涌着惊怒:“变点数?天下竟有这等怪事!”
她踱步至窗前,望着慕容莺莺远去的马车消失在暮色中,指尖的帕子几乎被绞碎,“她方才那句话,分明是早就知晓有问题。可她既能看破,为何还要日日来赌,甚至越押越大?”
管事房内死寂一片,庄家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额角的冷汗滴落在青砖。
金凤凰驻足转身,脸色沉郁:“你摇盅时,可有察觉到异常?比如……外力干扰?”
庄家浑身一颤,回想今日最后几局,摇盅时总觉盅身微微发麻,似有细微的震动从指尖传来。
当时只当是自己紧张过度,此刻被金凤凰点破,顿时脸色惨白:“回、回大奶奶,确实……确实有几次摇盅时,盅身不太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但小的检查过骰子,并无异样啊!”
“无异样?”金凤凰冷笑一声,起身到大堂里,拿起刚才被慕容莺莺衣摆扫落的那枚骰子返回管事房。
金凤凰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骰面,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骰子竟从中间裂开,露出内里细小的铁珠和几根极细的铁线,“你看这是什么?”
庄家惊得抬头,见那骰子竟是空心的,内里藏着机关,顿时魂飞魄散:“这、这不是小的们常用的骰子!是被人换了!”
金凤凰眼神阴鸷如墨:“她不仅看破了我们的手脚,还反将一军,用特制的骰子操控了赌局。”
忽然想起慕容莺莺手腕上那只黑金手镯,镯身刻着繁复的花纹,当时只当是寻常饰物。
此刻想来,那手镯怕就是操控骰子的机关。
“大奶奶,那秦大奶奶到底是什么来头?”账房先生颤声问道,“她这般手段,怕是来者不善啊!”
裂开的骰子捏在金凤凰的掌心,指节泛白:“慕容莺莺看似只懂玩乐,没想到竟是这等能人。她日日赢钱却不贪多,输几局便要扳本,原来是在引我们入局,让我们放松警惕,直到今日才露出獠牙。”
金凤凰声音冷得像冰,“明日之约,她敢邀约,我便敢赴。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从我金满堂拿走什么。”
夜色渐浓,金满堂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管事房内人影幢幢。
而此刻的秦邸,慕容莺莺正坐在窗前,将那只黑金手镯摘下,递给身后的丫鬟:“骰子上的手脚,没被发现吧?”
丫鬟躬身回道:“回主子,按您的吩咐,每次换骰子都做得极为隐蔽,金凤凰只当是庄家失手。”
慕容莺莺拿起桌上的银票,随手丢在一旁,眼底没有半分笑意:“金凤凰想用赌局绑住我,却不知,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银子。”她望向窗外金满堂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丫鬟问道:“主子,明日醉仙楼赴约,是否需要布置人手?”
慕容莺莺摇头,翘起指尖:“不必。金凤凰心思缜密,醉仙楼人多眼杂,她不会轻易动手。”她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明日,我便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夜色渐浓,秦邸的檐角浸在霜白月光里,廊下的宫灯白得耀眼,照得夜色透着几分孤寂。
慕容莺莺看了一眼腕间残留的镯痕,那黑金手镯里的机关,是师父圣手褚玄元耗费三个月心血所制,骰子里的铁珠能随指劲偏移。
所以金满堂的庄家即使做好了骰子点数,慕容莺莺都能轻易破局,反输为赢。
“主子,”丫鬟轻声道,“今日赢了金满堂十余万两银子,临走时那周大奶奶的脸色难看至极,会不会已起疑心?”
慕容莺莺端起桌上茶,浅啜一口,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眼底的锋芒:“疑心又如何?她既敢设局引我入局,便该料到有反噬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