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他们的车子刚驶进湘西地界，窗外的风就变了味。
不再是吴山居那边带着水汽的湿润，反而裹着股山林里特有的、混着腐叶与草木的腥气，吹在车窗上，留下淡淡的雾痕。
小花靠在副驾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银链，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像有根细针，正顺着肩胛骨的缝隙往里钻，不尖锐，却绵长，带着点凉丝丝的寒意，慢慢往骨头缝里渗。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又悄悄往座椅里缩了缩，尽量让后背贴着靠背，想借点温度压下那股疼。
旁边开车的黑眼镜刚好转头看他，墨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那点刚出院还没褪尽的倦意：
“累了？还有半个钟头到歇脚的客栈，要不先眯会儿？”
小花扯了扯嘴角，没转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竹林上：
“没事，看风景。”
话音刚落，后背的疼又重了些。
他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指甲盖掐进掌心，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
黑眼镜的伤刚好，昨天收拾行李时解雨臣还能看见他胸口那道疤痕。
胖子和吴邪在后排吵着晚上要吃湘西腊肉，小哥正低头检查背包里的匕首，没人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他怎么能在这时候说疼？
可这疼太蹊跷了。
小花闭了闭眼，脑子里回忆三年前四川那座古墓的画面。
昏黄的火把光里，那具楠木棺材的盖子重得吓人，他和几个伙计合力推开时，棺侧突然弹出一道暗箭，速度快得根本躲不开，直接擦着他后背划过去。
当时只觉得火辣辣的疼，看伤口不深，箭头上的毒也像是普通的麻痹药，敷了随身携带的解毒粉就没再管。
谁知道从那以后，每到降温或者阴雨天，后背这处就会疼，已经三年了，发作的痛感一次比一次强烈。
起初是偶尔的刺痛，后来变成钝痛，查了无数医书，连北京城最权威的中医都只说是“寒气侵骨”，开了些温补的方子，却始终断不了根。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中医说过这“寒气”怕暖，只要待在温暖的地方，基本不会发作。
现在呢？
车窗关着，空调开着适宜的温度，身上还搭着黑眼镜早上硬塞给他的薄外套，怎么会突然疼起来？
那阵疼还在往上窜，顺着脊椎往脖子后面爬，带着点麻意，让他半边肩膀都有点发僵。
一个念头突然撞进脑子里，让他心口一紧。
根据拖把的调查，袁青那徒弟最擅长用“蚀骨蛊”，幼虫能藏在伤口里，靠吸食气血存活，平时不声不响，一旦遇到同类的气息或者特定的环境，就会被激活。
难道那次暗箭上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毒，是“蚀骨蛊”的幼虫？
可为什么三年来只在低温时发作？
小花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是因为之前没遇到“激活源”？
还是湘西这边的环境，本身就有能刺激蛊虫的东西？
比如空气里的湿度，或者山林里某种特殊的草木气息？
解雨臣的脑子乱极了。
后背的疼又加重了些，像是有只小虫子在骨头缝里爬，又痒又疼，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可他不能，只要他一动，黑眼镜肯定会发现。
那家伙现在精得很，连他多皱一下眉都能察觉，更别说这种明显的小动作。
“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果然，黑眼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车子还轻轻减了速，
“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
小花赶紧调整表情，转过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甚至还带了点笑意：
“没有，可能是有点晕车。湘西这山路绕得慌。”
“晕车？”
黑眼镜显然不信，伸手就想探他的额头，
“你什么时候会晕车？”
小花赶紧偏头躲开，伸手把他的手推回去：
“开车呢，别分心。快到客栈了，到了歇会儿就好。”
黑眼镜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神里带着点怀疑，却还是没再追问，只是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又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小花身上又盖了一层：
“披着，别冻着。”
外套上还带着黑眼镜的体温，暖烘烘的，裹在身上，却没能压下后背那股越来越清晰的疼。
小花看着黑眼镜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有点发沉，如果这真的是“蚀骨蛊”，那在湘西待得越久，发作肯定会越频繁。
他不能让黑眼镜知道，更不能让其他人担心。
车子转过一道弯，前面终于出现了客栈的招牌。
小花松了口气，后背的疼似乎也因为注意力的转移，稍微减轻了些。
可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没彻底治好后背的骨毒，这疼就会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发作。
“终于到了！”
后排的胖子率先欢呼起来，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我先去看看有没有腊肉！”
吴邪和小哥也跟着下了车，路过小花身边时，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后背，又很快移开，只轻声说了句：
“湘西湿气重，晚上睡觉最好多盖点。”
小花心里一动，抬头看向小哥，却见他已经转身走进了客栈。
难道小哥看出来了？还是只是随口提醒？
黑眼镜已经绕到副驾这边，打开车门，伸手想扶他：
“花儿爷，您慢点，小心台阶。”
小花没让他扶，自己撑着车门慢慢站起来。
后背的疼还在，只是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肩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然后对着黑眼镜笑了笑：
“走吧，看看胖子能不能找到好吃的。”
黑眼镜看着他的笑容，没说话。
湘西的蛊，三年前的暗箭，袁青的徒弟，还有这突然发作的骨毒……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了起来，却又像隔着一层雾，让他看不清真相。
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更不知道这骨毒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拖后腿。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缩。
为了解家，为了不让裘德考得逞，更重要的是，为了身边这个人眼神里满是他的人，他必须撑下去，必须找到解毒的办法。
走进客栈大堂，胖子已经在跟老板打听腊肉的事，吴邪在收拾行李，小哥则靠在墙角，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