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刃归鞘的脆响刚落，演武场的硝烟还未散尽，关内道的夜风卷着沙尘掠过檐角，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龙砚抹了把额角的血痕，沉声道：“合作谈妥，鎏金阁线索已明，我们今夜休整，明日便启程回京城。”
沈清辞按住肩头渗血的伤口，点头附和：“京中总阁之事刻不容缓，早回去才能尽早探查。”
“诸位且慢。”柳珩上前一步，玄铁铁扇在掌心轻轻一敲，灯火映着他眼底的诚恳，“刚打完这一场，你们个个带伤，关内道到京城路途遥远，这般仓促赶路怕是吃不消。
再者，关内道的夜市虽不及京城繁华，却有独一份的烟火气，烤羊腿、胡辣汤，还有西域商人带来的葡萄干与奶酒，都值得尝尝。”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不如留下来三日，一来好生养伤，二来我让晚星带你们逛逛关内道的集市，权当放松——连日追查，你们也该歇歇了。至于京中线索，我已知的都会尽数告知，虽不清楚官员勾结的具体联络，但鎏金阁在京中的大致暗桩方位，我会画给你们。”
沈晚星红衣轻拂，柔声补充：“状元阁已备好金疮药与静院，今夜我让人熬好疗伤汤药。明日若精神好些，我们便去逛早市，那里有西域来的糖糕、本地的荞麦饼，也算尽地主之谊。”
苏烈摸了摸胳膊上的擦伤，憨声道：“我觉得柳大人说得在理，我这胳膊还有点酸，逛逛街歇歇也挺好，还能尝尝那西域糖糕啥味儿。”
龙砚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刚战罢确实需要休整，且柳珩知晓的京中暗桩方位也颇为重要，关内道到京城的路本就艰险，带伤赶路极易出岔子。
他与沈清辞对视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便松了口：“好，我们便留下三日。劳烦柳大人与沈姑娘费心了。”说罢转头对天枢道，“你用傀儡传信给张宇森，告知他此处情况，让他们明日一早到状元阁汇合，一同去逛早市。”
天枢颔首，指尖微动，藏在袖中的一枚指尖大小的木傀儡悄然弹出，落地后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望月楼的方向掠去。
柳珩大喜，铁扇一收：“客气话不必多说！我这就让人备汤药客房，今夜你们先养伤，明日咱们就去逛关内道的早市！”
众人散去时，夜色已深，关内道的星空格外明亮，状元阁的灯火映着地上未干的血迹，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松弛暖意。
同一时刻，望月楼客房内，桃丫正抱着“战傀儡”摆弄，嘴里嘟囔着：“明日要是能出去逛逛就好哩，俺听说关内道早市有甜滋滋的糖糕，还有辣乎乎的胡辣汤，俺娘以前做的胡辣汤，稠得能挂住碗沿！”
张宇森正在擦拭傀儡零件，忽然察觉到窗棂处有轻微异动，抬眼便见一枚小木傀儡落在桌案上，正是天枢特制的传信傀儡。他伸手轻点傀儡额头，傀儡嘴部微动，传出天枢清冷的声音：“龙砚已同意留关三道三日，明日一早到状元阁汇合，同去早市。”
张宇森颔首，转头对桃丫道：“刚收到天枢的传信，我们要在关内道留三日，明日一起去逛早市。”
桃丫眼睛瞬间亮了，蹦起来拍手：“真哩？中中中！俺这就把傀儡收好，明日带着它一起去，让它也见见世面，顺便给它求个蝴蝶糖糕！”
次日天刚蒙蒙亮，状元阁庭院里，沈清辞、龙砚、苏烈、天枢已收拾妥当。沈晚星提着食盒走来，笑着扬了扬：“早点备好了，是本地的荞麦饼和羊奶，吃完咱们就去望月楼接桃丫与张宇森，早市的胡辣汤最是地道，去晚了可就排不上队了！”
苏烈搓了搓手，憨笑道：“俺都快忘了胡辣汤啥味儿了，可得多喝两碗！”
几人刚走到望月楼门口，就见桃丫抱着战傀儡冲了出来，嘴里喊着：“清辞姐姐！张大哥说你们来接俺了？快走吧快走吧，晚了糖糕就被抢光哩！”
战傀儡胸口的蝴蝶印记在晨光下闪着微光，关内道的早市，正随着这阵欢腾，渐渐苏醒过来。
逛到日头渐高，早市的喧闹慢慢淡了些，众人手里都拎着各色小食，便打算返回状元阁。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路，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声，红绸彩布顺着巷口一路铺展开来，隐约能看到挂着“囍”字的院门。
“这是有人家办喜事？”苏烈探头探脑，眼里满是好奇。
沈晚星笑着点头：“咱们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也好。”
一行人顺着喜乐声走去，果然是户人家在办婚礼，院内外张灯结彩，宾客满堂，新人正穿着大红喜服向长辈行礼，脸上满是羞涩的笑意。
龙砚几人站在院外，对着新人遥遥拱手，轻声送上祝福。沈清辞望着这热闹景象，一时兴起，低声吟道：
“红绸结彩映晨光，鼓乐喧天贺吉昌。
愿得同心人长久，岁岁年年共举觞。”
诗句清淡却真挚，旁边有宾客听到，纷纷点头称赞。
就在这时，桃丫拉了拉张宇森的衣角，小声道：“张大哥，你看那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院角的老槐树下，孤零零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多处缝补的旧婚纱，料子粗糙，裙摆上还沾着些尘土。
脸上画着极怪异的妆容，胭脂涂得又浓又不均，眼线歪歪扭扭地拖到脸颊，像是孩童胡乱涂抹的一般。
周遭有宾客瞥见她，难免小声议论：“又是她，每次有人结婚都来……”
“穿成这样怪吓人的，晦气不晦气？”
还有些刻薄的话隐约传来，她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静静站着，目光落在院中央的新人身上，眼神空洞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怅惘。
龙砚心中疑惑，见新人的母亲正忙着招待宾客，便上前拱手，语气温和地问道：“敢问伯母，院角那位姑娘……为何穿成这样站在那里？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有些好奇。”
新人母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的喜气瞬间淡了些，眼神里添了几分深深的不忍。
她叹了口气，拿手帕按了按眼角，轻声道：“她叫金银，是咱们村里土生土长的孩子。”
“这姑娘生得俊，眉眼周正，就是脑子反应慢些，性子憨笨了点。”她顿了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来有媒婆给她寻了户人家，那男人起初待她极好，许是瞧着她模样周正。可日子久了，便嫌她呆傻，渐渐就冷淡了，连正眼都懒得瞧她。”
“她十月怀胎生了个娃，本以为能缓和些，谁知那男人转头就写了休书，把她给休了……”说到这儿，新人母亲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从那以后，她就有点疯疯癫癫的，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往后村里不管谁家结婚，她都会自己穿了婚纱来，就站在那儿静静看着，不吵也不闹，像个局外人似的。”她抹着泪，声音带着哽咽，“有次有对新人可怜她，心善让她当伴娘，她却使劲摇头，小声说‘我不去了，我太不吉利了’，那声音软乎乎的，听得人心头发揪。”
沈晚星听得眼圈发红，忍不住轻声问：“她身上这婚纱……看着也有些年头了。”
“都是她自己一件一件攒的啊。”新人母亲叹了口气，目光望向村边那间低矮的土屋，“她住的那间破屋，里面就安安静静摆着好几件旧婚纱，有的是从垃圾堆里捡来洗净缝补的，有的是她攒了大半年的钱买碎布自己拼的，都叠得整整齐齐，像宝贝似的藏着。”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间土屋破败不堪，屋顶甚至露着些缝隙，想来里面定是阴暗潮湿，可那些破旧的婚纱，却是她藏在贫瘠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金银依旧站在槐树下，风拂过她破旧的裙摆，扬起些许尘土。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新人相拥的身影，嘴角似乎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眼里却藏着一丝旁人不懂的温柔。
桃丫攥着张宇森的衣角，眼圈红得像兔子，小声嘟囔：“她好可怜啊……她一点都不吓人，就是想看看婚礼罢了……”
苏烈皱着眉，狠狠瞪了一眼刚才嚼舌根的宾客，平日里的憨气少了些，多了几分愤愤不平。
龙砚望着金银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穿着最破旧的婚纱，画着最怪异的妆容，却有着最纯粹的善良——明明自己过得那般苦，却怕自己“不吉利”，不肯耽误别人的喜事。
那些旁人的指点与谩骂，从未让她生出恶意，只是悄悄把自己缩在角落，守护着一份卑微的向往。
也许，她看着别人结婚，就能想起自己与爱人曾经的婚礼；也许，她只是在这一场场热闹里，悄悄期待着那个早已离开的人，能再出现一次。
晨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在她身上，像是给那件破旧的婚纱，镀上了一层易碎又温柔的光。
（茖雯有话说：这个我不是蹭热度哈，友友们，这个是借鉴的快手里面看到的二银，我觉得这个故事让我感触挺深的的，也比较心疼二银，所以写进自己书里面可以让更多人了解她，谢谢大家!也谢谢大家对我作品的支持哦，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