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白荷微微侧目，清冷的眸子在路边灯笼映照下，仿佛两泓映着月光的深潭，带着一丝询问，却并无真正的恼意。
“我又不是故意的。”
宋旦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眼中却掠过一丝得逞的狡黠笑意，指了指摩肩接踵的行人，“街上人这么多，难免磕碰。”
白荷轻轻“哼”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却没有如往常般刻意拉开距离，依旧保持着并肩而行的姿态。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望着前方摇曳的灯笼光影，状似随意地问道：“方才在客栈，青锋安排任务时，你为何不与那位马姑娘一组？”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若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异样，“你们之前配合不是挺默契的么？一个冒充少主，一个扮演大小姐，一唱一和，天衣无缝。方才说起试炼，也颇有并肩同行的架势。”
“呃……”宋旦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那……那都是情势所迫，权宜之计罢了。”
他偷瞄了一眼白荷在光影交错中更显清丽绝伦的侧脸，心跳莫名快了几分，连忙转移话题，语气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关切：
“你的伤势……现在感觉如何了？”
白荷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她抬起自己莹白如玉的右手，摊开掌心，凝视着仿佛毫无变化的肌肤，声音轻得如同梦呓：
“修为……大概是彻底废了。丹田之内，空空如也，感受不到丝毫灵力的流转与回应。”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很淡，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两人的心湖，激起无声的涟漪。
宋旦沉默了下去。
小巷中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从远处夜市隐约传来的、显得有些不真切的喧闹。
“你家族中……或者师门之内，可有能恢复修为的秘法或圣药？”他声音低沉而认真。
白荷好像突然间被点醒，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光亮：
“或许……我师父那里，有一线希望。他老人家见识广博，或许知道某种逆天之法……”
但这丝光亮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被更深的黯然所取代，“唉……只是，如今深陷妖域，能否安然返回中洲尚且是未知之数。更何况是寻找那渺茫的恢复之法……”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怅惘。
“那我之前告诉你的，关于根骨丹可以另辟蹊径修行的方法，你可愿意尝试？”
宋旦停下脚步，转身认真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白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她倔强扬起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而优美的线条，带着一种不容玷污的决绝。
“我宁愿从此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平凡了此残生，也绝不愿变成那种……非人非妖的怪物。”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不仅斩断了自己的某种可能，也无意中划伤了倾听者的心。
话刚出口，她猛然意识到失言，急忙转向宋旦，一向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慌乱与歉意：
“你……你不要多想，我并非是在说你……”她想要解释，却发现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没事。”
宋旦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试图化解这尴尬的气氛，他移开视线，望向小巷深处浓重的黑暗，眼底却是一片化不开的晦暗与自嘲。
不人不狗……
可是，这难道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吗？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小巷中回响。
晚风裹挟着不知名野花的淡香和夜市食物的香气吹来，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始终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味，提醒着他们此刻所处的险境。
小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低落的情绪，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宋旦的脚踝。
突然，前方巷子拐角处，一道模糊的黑影极快地一闪而过，带起一阵微弱的腥风！
“有人！”宋旦瞬间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眼神锐利如鹰，低喝一声，一把拉住白荷微凉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到身旁墙角的阴影深处，同时另一只手捂住了小黑的嘴，防止它发出声响。
两人屏住呼吸，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凝神细听。
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似乎再无其他声响。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点头，然后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缓步向那个拐角靠近。
宋旦率先蹲下身，手指在墙角处摸索，很快触碰到一道尚带湿意的、新鲜的爪痕。
他借着远处灯笼透来的微光，看到指腹上沾染了尚未完全凝固的、在黑暗中呈现暗红色的血液。
“看这爪印的大小、深度和形状，是狗族，而且……是未成年的幼崽。”
宋旦的声音压得极低。
白荷也俯下身，仔细观察着地上零星滴落的血迹。
月光偶尔穿过云层，照亮地面，她敏锐地注意到，那些血滴之中，竟然夹杂着极其微小的、泛着淡金色的光点。
“这不是普通的狗族幼崽。”她指着那些异样的血滴，语气凝重，“血液中蕴含淡金光泽，这是王族血脉觉醒或浓度极高的特征！”
宋旦眉头紧紧锁起：“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狗族王城之内，对拥有王族血脉的幼崽下此毒手？难道是……那三族进来的年轻修士？”
“别猜了，趁行凶者或许还未走远，跟上去看看究竟！”
白荷已经反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三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立刻沿着地上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血迹追踪下去。
宋旦悄然运转体内源自石碑的黑气，一缕缕稀薄却足以扭曲光线的黑雾自他体内渗出，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将他自己、白荷以及小黑的身形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气息也降至最低。
小黑化作的黑犬凭借其超凡的嗅觉，在前方低头引路，鼻尖不时轻嗅着地面和空气，指引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