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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罗湖桥头,薄雾还没散尽,像层湿冷的纱,裹着江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咸涩的凉意,钻进衣领里,激得人打了个寒颤。

许峰把司徒倩的手往自己风衣口袋里又塞了塞,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汗,黏糊糊的,像揣了块湿海绵。

当目光扫过排队过关的人群——穿西装的香江商人拎着皮箱,箱轮在地上拖出“咕噜”声,皮质箱面映着雾中的桥影。

而挑着担子的小贩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露珠顺着菜叶滚落,在水泥地上洇出小小的水痕。

那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啃着面包,课本在臂弯里晃悠,封面上的明星贴纸被风吹得卷了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赶路的疲惫,像被时代推着向前的沙粒,脚步匆匆,奔赴各自的生计。

他们的帆布包塞得鼓鼓的,拉链处露出半本牛皮日记,褐色的封皮沾着点仓库里的灰尘,里面装着司徒志强的字迹、许振海的账本,还有那块刻着梅花的玉佩,沉甸甸的,坠得包带微微下垂,针脚处磨出了细毛,像揣着两家人二十年的恩怨,压在心头,连呼吸都觉得沉。

“过了桥就是香港了。”司徒倩的声音带着点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磨得发亮的包带,那是父亲留下的旧包,边角已经起了毛,露出里面的帆布经纬。桥面上的水泥地坑坑洼洼,裂缝里嵌着烟头和纸屑,还有枚生锈的硬币,是无数脚步磨出来的痕迹。1968年冬天,她的父亲就是在这里抱着装古籍的木箱,箱底的戏服蹭着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心跳得像擂鼓,生怕被海关查出,手指把箱带攥出了红痕;1984年,她第一次偷渡时,在这里被海关拦住,铁丝网的网格勒得手心生疼,父亲隔着网,用《帝女花》的调子给她壮胆,“莫负青春取自惭”的唱腔混着风声飘过来,带着点跑调的急切;而现在,她要带着真相过关,桥的那头有等待的正义,也藏着未知的危险,黄启铭在立法局的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坐以待毙,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

排队时,许峰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斜对面的几个男人。他们穿着黑色夹克,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褪色的秋衣,领口沾着点油渍,站姿僵硬,双腿分得很开,脚尖朝外,不像赶路的人,倒像盯着猎物的狼,眼神时不时瞟向这边,带着点阴鸷的打量。他悄悄碰了碰司徒倩的胳膊,用粤语低声说:“等下过关时跟紧我,别回头。那几个人不对劲,裤脚都没沾泥,却站在最脏的地方,是冲我们来的。”司徒倩点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其中一个男人摸了摸腰间,那里鼓囊囊的,形状像是藏着铁棍,外套被撑得有些变形。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像要撞开胸膛,手在口袋里攥紧了那块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掌心,让她稍微镇定了些,指尖却还是在玉佩的纹路里打滑。

轮到他们递证件时,海关人员的钢笔在表格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墨水在纸上洇出细小的黑点,像溅落的星子。许峰的目光越过柜台,看见那几个黑衣男人突然加快脚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响,鞋跟像是钉了铁掌,朝着这边冲过来,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悍。“不好!”他猛地拽过司徒倩,将她往海关柜台后拉,帆布包的带子却被其中一个男人抓住,那人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像刚挖过土,两人瞬间拉扯起来,包带“啪”地断了,断口处的线茬弹起来,扫过许峰的手背。账本和日记散落一地,纸张被风卷起,像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混乱中飞舞,有页日记的边角还沾着仓库里的霉斑。

“抢东西!”许峰怒吼着扑上去,抱住一个男人的腰,那人的夹克衫里塞着硬邦邦的东西,硌得他肋骨生疼,像是块铁板。却被另一个人用铁棍狠狠砸在背上,“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鼓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闷哼一声,视线开始发花,眼前的人群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后背火烧火燎地疼,像被泼了滚烫的水,却死死盯着那个捡起账本的男人——他的手腕上有个蛇形纹身,吐着信子,鳞片的纹路歪歪扭扭,和许振海手下的一个打手一模一样。那人去年在旺角收保护费,被他撞见打过一架,当时这纹身就露在袖子外面,印象特别深。黄启铭果然狗急跳墙,知道这些证据能让他万劫不复,竟敢在罗湖桥头动手,想用这种方式销毁罪证,真是疯了。

司徒倩尖叫着去抢日记,手指被一个男人踩在地上,皮鞋底的纹路硌进肉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钻心的疼让她眼前发黑,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看见父亲的字迹在地上翻滚,1968年那个颤抖的夜晚、1969年未收到的头面、1970年那个歪勾符号……这些比她生命还重的往事,记录着父亲的挣扎与坚守,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怎能落入恶人之手?她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护住散落的纸页,胸口压着坚硬的水泥地,疼得她喘不过气,肋骨像要断了,却像当年父亲护住那些古籍一样决绝,指甲抠进地面的裂缝里,绝不能让这些东西被抢走。

“住手!”一声厉喝划破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劈裂乌云的闪电。廉政公署的探员从人群中冲出来,制服上的徽章在晨光中发亮,反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原来陈宇早就把消息报给了廉署,他们穿着便衣,有的扮成过关的旅客,有的装作小贩,混在过关的人群里,在这里布控了整整一夜,对讲机里的电流声一直没停,偶尔传来低低的指令。那几个凶徒见状想跑,却被探员们摁在地上,膝盖撞在地上发出闷响,骨头像是要碎了,铁棍“哐当”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惊飞了桥边电线上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还有孩子被吓哭的呜咽。

许峰扶着栏杆站起来,后背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他额头冒汗,却笑着看向司徒倩。她的手指被踩出了血,染红了散落的纸页,像开了朵小小的红梅,正小心翼翼地捡着日记页,动作轻柔得像在拼凑破碎的时光,生怕再弄坏一点,指尖颤抖着拂去纸上的灰尘。“没事了。”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那是早上出门前特意带的,叠得方方正正,按住她的伤口,血腥味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那是她常用的护发素味道,他熟悉的味道,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再疼也觉得值了。

廉政公署的办公室在香江岛的一栋旧楼里,百叶窗把阳光切成碎片,落在黄启铭的脸上,明暗交错,像他此刻的心境,一半是体面,一半是肮脏。他穿着昂贵的西装,料子是进口的纯羊毛,熨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却乱得像草,几缕发丝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泛着油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球浑浊,像蒙了层灰,和日记里描述的“慢条斯理”判若两人,哪还有半分立法局议员的体面。“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端起茶杯的手在抖,茶水洒在裤腿上,深色的污渍迅速晕开,像朵难看的花,“许振海的事与我无关,我们只是同学,毕业后就没什么来往了。”

许峰把账本推到他面前,1968年12月的那页用红笔圈着:“黄生验货,付定金五万,余款待出手后结清。”字迹虽然刻意模仿得工整,想藏起本来的笔锋,末尾那个歪勾却暴露了身份,歪得和许振海如出一辙,带着股嚣张的痞气。“这个签名,你还要抵赖吗?”许峰的声音很冷,像结了冰的水,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神经,疼得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那些古籍现在在哪?你卖给了哪个洋人?别以为销毁了证据就能脱身,我们还有人证。”

黄启铭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涂了层白灰,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茶杯“哐当”掉在地上,瓷片溅得到处都是,有块弹到了许峰的皮鞋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皮鞋上,他却浑然不觉,像是没了知觉。“我说……我说……”他瘫在椅子上,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得厉害,几乎要堆到桌子底下,“那些书和画,被我卖给了英国的一个收藏家,叫怀特,住在伦敦的古堡里,他专门收东方古董,出手很大方。钱……钱用来买了许氏的股份,许振海说这样才能在香江站稳脚跟,议员的身份加上地产公司的股份,没人敢动我们。”他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疯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想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但你们不知道,那些古籍里夹着东西!许振海当年藏进去的,是许氏发家的真正账本!比这些走私账可怕百倍!”

所有人都愣住了,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许峰想起爷爷去世前,把他叫到书房,指着一个上了锁的木箱说:“许家的根不干净,以后要走正路,别重蹈覆辙。”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商业竞争,收了点保护费之类的小事,还拍着胸脯说会让许氏干干净净,现在才明白,那“不干净”的根,就藏在那些泛黄的古籍里,是足以让许家彻底垮掉的炸弹,引线一直没断,就等着被点燃。

“什么账本?”廉署探员追问,手里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悬着,笔尖微微发颤,纸上已经洇出了个小小的墨点,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

“是1949年的账!”黄启铭的声音发尖,像被踩住的猫,嗓子里像卡着砂纸,说话都带着摩擦的杂音,“许峰的爷爷当年和英国人勾结,趁着时局混乱,用几箱罐头、几匹布就强占了九龙的土地,逼死了十几个原居民!有个姓林的木匠,手艺特别好,做的家具在尖沙咀很有名,因为不肯搬,被他们放火烧了房子,一家五口都没出来,尸体抬出来时都焦成了炭……那些账本该被销毁,却被许振海偷偷藏了起来,夹在古籍里运到香港,当成要挟许家的筹码,这些年许振海能在许家横行,说一不二,靠的就是这个!”

许峰的耳边“嗡”的一声,像有惊雷炸开,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扶着桌子才稳住。他一直以为许氏的发家史是爷爷白手起家的传奇,从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做到地产公司,墙上还挂着爷爷和港督的合影,被家族人当成荣耀,没想到竟沾满了鲜血,每一块砖都浸着冤魂的眼泪。难怪许振海多年来一直拿捏着家族,爷爷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不是怕他,是被抓住了把柄;难怪爷爷临终前眼神那么沉重,握着他的手迟迟不肯松开,那是愧疚,也是担忧——原来这才是许家最深的秘密,是刻在骨头上的原罪,代代相传,躲不掉,也逃不开。

司徒倩握住许峰的手,他的指尖冰凉,像揣着块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几乎要捏碎。她想起父亲日记里写的“振海说,这箱东西能让许家万劫不复,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原来不是指文物走私,而是这个更黑暗的真相。1968年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许振海用十套头面作饵,头面里还特意镶了几颗假水钻充数,让父亲成了他运送罪证的工具,父亲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背了这么重的包袱,还在日记里念叨着“欠的头面总要还”。

走出廉署时,天色已经暗了。香江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把街道染成迷离的色彩,红的绿的黄的,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光怪陆离,却照不进许峰眼底的阴霾,那里一片灰暗,像被浓雾笼罩。司徒倩在路边的摊档买了两碗鱼蛋粉,热气腾腾的,塑料碗都被烫得发软,撒着咖喱粉和葱花,香气钻进鼻子里,带着点辛辣的暖意,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他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鱼蛋,鱼蛋被戳破,黄色的汁水流出来,混着褐色的咖喱汤,像幅难看的画。“吃点吧。”她把碗推过去,碗沿烫得她指尖发麻,赶紧缩了手,“我爸说,再难的事,吃饱了才有力气扛,空着肚子连叹气都没力气,白浪费精气神。”

许峰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鱼蛋塞进嘴里,鱼蛋的弹滑混着咖喱的辛辣,刺激着麻木的味蕾,让他稍微清醒了点。忽然让他想起小时候,爷爷也是这样带他坐在路边吃粉,那时的摊档是铁皮搭的,风一吹就晃,发出“哐当”的声响,爷爷说“香港的味道,就藏在这些烟火里,热热闹闹,才有活气”。那时的烟火是暖的,混着爷爷烟草的味道,还有他爽朗的笑声,现在却带着苦涩,像吞了口黄连,从舌尖苦到心里。他忽然看向司徒倩,她的手指缠着纱布,纱布上渗着淡淡的血印,像朵含苞的花,正小口喝着汤,侧脸在路灯下柔和得像幅画,是这灰暗里唯一的光,能让他稍微喘口气。

“对不起。”许峰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连呼吸都放轻了,“我爷爷做的事,让你父亲卷了进来,害了你们家这么多年,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

司徒倩摇摇头,放下碗,汤勺在碗里发出轻响,碰撞着塑料碗壁,“那是上一辈的事,我们管不了过去,只能做好现在。”她握住他的手,纱布蹭着他的皮肤,带着点粗糙的触感,却很实在,“我爸日记里写,他后来不后悔帮许振海,因为那些头面让剧团撑过了最苦的日子,培养出好几个名角儿,现在都成了粤剧界的台柱子。”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眼神清澈,像珠江的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把真相找出来了,给那些被辜负的人一个交代,让他们的冤屈能被看见,不是吗?”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是廉署的人去搜查黄启铭的家,寻找那本1949年的罪证账本,警灯的红光在建筑上明明灭灭,像跳动的火焰。许峰看着司徒倩,忽然笑了,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却很真实,眼里的阴霾散了些。他掏出那个银镯子,轻轻戴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镯子的凉意透过纱布传过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等这事了了,我们去广州的银铺,把你的名字刻上去,刻在梅花旁边,让它们永远在一起。”

司徒倩的眼泪掉在镯子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落在银色的花纹里。罗湖桥上的风仿佛又吹了过来,带着江水的气息,也带着新生的希望,吹散了些许沉重,让胸口不那么闷了。那些散落的日记页已经被小心粘好,用透明胶带贴着,边角对齐得整整齐齐,藏在许峰的保险柜里,像两家人终于和解的秘密,不再见不得光,能坦然面对。

夜色渐深,许峰送司徒倩回重庆大厦。李婆婆在巷口等着,穿着厚厚的棉袄,领口围着毛线围巾,手里端着个搪瓷碗,碗沿磕掉了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阿峰,我听阿雄说了,后背挨了一棍?”她把碗递过来,热气腾腾的,“这是我用田七炖的瘦肉粥,放了当归,特意多炖了一个钟,喝了能活血化瘀,你快趁热喝,凉了就没药效了。”司徒雄站在旁边,穿着工装,袖口沾着水泥,裤脚还沾着点白灰,手里拿着个信封,牛皮纸的,边角有些磨损,被他捏得发皱:“这是工地的工人凑的钱,大家说你是为了正事受伤,不能让你自己掏钱看医生,都是些心意,你别嫌少。”

许峰接过粥碗,热气模糊了视线,眼眶有些发烫,差点掉下泪来。他知道这些工人赚钱不易,一天的工钱也就够买两斤肉,这信封里的钱,怕是他们省了好几天饭钱凑出来的。原来无论时代多么汹涌,总有这些烟火气在支撑着人往前走,一碗热粥,一个信封,都是实实在在的温暖,比那些冰冷的财富更能熨帖人心。他忽然明白,许家的原罪需要偿还,用行动,用余生,去弥补那些被伤害的人,但他和司徒倩的未来,能在这些烟火里重新扎根,长出新的希望,像重庆大厦墙角的那丛勒杜鹃,再贫瘠也能开出花来。

回到家,许峰打开保险柜,转动密码锁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把日记和账本放好,旁边是那枚刻着梅花的玉佩,玉质在灯光下温润发亮,仿佛能映出人影。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廉署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我知道爷爷那个木箱在哪,在他书房的墙里,靠近书架第三层的位置,有块砖是松动的,藏得很隐蔽。可能……可能藏着你们要找的东西,那箱子是紫檀木的,上面有个铜锁,钥匙我见过,在爷爷的砚台底下。”

挂了电话,他站在窗前,看着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对岸的楼宇亮着万家灯火,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珍珠,远处的货轮鸣着笛,悠长的笛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点苍茫的调子,像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秘密,有光鲜亮丽的传奇,有肮脏不堪的交易,有普通人的坚守,也有大人物的背叛。

他知道,找到那本1949年的账本,才是真正救赎的开始,为了许家那些被掩盖的过去,为了司徒家被牵扯的现在,也为了他和司徒倩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将来,再难也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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