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京城,御花园里秋菊初绽,香气沁人。
太后正与皇后、二皇子妃围坐在凉亭内赏花,案上摆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水汽袅袅。
这时,宣嬷嬷悄悄凑上前来,在太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后端茶的手顿了顿,随即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慵懒,“老身有些乏了,你们接着赏,我先回寿康宫歇着。”
皇后与二皇子妃连忙起身行礼,目送太后离去。
待太后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皇后侧首笑问:“太后走了,咱们是继续在这儿晒太阳,还是回宫?”
“全听母后的!”二皇子妃爽快应下,眼底满是依赖,“只要能跟母后在一块儿,在哪儿都好。”
皇后无奈又好笑,“这趟回来,就光会嘴甜了。”
“怎么能只在回来时嘴甜?”二皇子妃眨眨眼,笑意狡黠,“平日里可没少念叨您呢。”
寿康宫内,皇帝早已等候多时。
见太后进来,他连忙起身,刚想开口说些客套话,便被太后打断:
“开场白免了,北方战事刚歇,你不在军机处,跑我这儿来,定是有要紧事。”
皇帝讪讪坐下,语气沉了下来,“母后明鉴。国库已近枯竭,儿臣又刚好收到老四从岭南寄来的信,说珠海的商业税收极丰。儿臣想把这笔税纳入国库,解燃眉之急。”
太后眸光微动,“你不会打算……两线开战吧?”
“自然不是。”皇帝迅速解释自己的打算:
设关征税、严控西书、暂不收回珠海治权,只取其利。
太后听罢,淡淡道:“税银要经平南王府眼皮底下过,你觉得应昌和不会伸手?”
“这正是儿臣所忧。”皇帝压低声音,“其实……儿臣有意让元正接手此事。他在岭南推行新政颇有章法,能力毋庸置疑。只是……”
他略一停顿,“明面上他终究是平南王世子,有这层关系,儿臣也不敢全然托付。外,儿臣设置密探监察动向,内则……还需有人从旁牵制。”
太后眸光微敛,心领神会,“确是稳妥之策。岭南远离中枢,元正又年幼,被利用也未必可知。”
皇帝顺势道,“儿臣已命礼部侍郎林明达之女林婉仪入宫陪您。想着……让她早些熟悉王府规矩。”
太后轻抚茶盏,语气平静:“离他们成婚还有两年,如今正是该学的时候。还是尽早送她去岭南吧。”
皇帝连忙应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与此同时,岭南巡抚衙门。
应元正坐在公案后,他知道自己演技不佳,这份沉重迟早会露馅。
思来想去,他干脆装作思念四皇子。
无论是办公还是行路,他总时不时叹气:“不知道四哥走到哪儿了,一路可还平安?”
这招果然奏效。
同僚们见他这般模样,都以为是舍不得四皇子离去,连赵明都主动安慰:“世子不必挂心,四皇子只是暂回京城,日后定会再来。”
应元正每次都点头称是,却依旧照叹不误,成功蒙混过关。
一时间,整个衙门都在称赞他们兄弟情深。
这一装就装了三天。
正好喻容风尘仆仆地从部族赶回来,他有其他事转移注意了。
她满身泥尘,面色蜡黄,眼下青黑如墨,显然是连日奔波未得歇息。
根据她所说,目前新政没有成为烂摊子的可能。所有官员都在加紧收尾,不敢懈怠。
毕竟四皇子的调令还没下来,谁也不敢松这口气。
“……只是有些官员竞选失利,之前为了政绩借了不少钱。如今焦头烂额,日夜盘算如何回本。”
应元正眉心一蹙,“他们没动什么歪脑筋吧?”
“他们打算收过路或者过桥费,那些路和桥本来也不在新政规划里,纯属他们为政绩强推的。如今只能靠这个敛财还债。”
应元正冷笑一声,“我看,这是早就想好的。”
“要劝阻吗?”喻容问。
“部族那边有异议吗?”
“有,说这是强买强卖,欺骗他们。”
这就不行了。
应元正脸色一沉:“我会派人去告诉部族,这是官员个人行为,与衙门无关,我们只认当初承诺的新政。再警告那些官员,若敢因私利坏了新政,休怪我严惩不贷!”
喻容长舒一口气。
应元正看她疲惫不堪,赶紧嘱咐,“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余下的事,等严建章与何江回来再议。”
接着到了八月,雨水连下数日,岭南的土壤变得松软湿润。
王妃与柳墨言、穆隐风商议后,一致认为这是安葬平南王的好时机。
雨水能掩盖痕迹,也便于挖坑埋棺。
他们先放出风声:府中一位老仆病逝,王妃感其忠勤,厚赐殡葬。
然后再让几个面生的下人,抬着装有平南王遗体的棺椁,从后门出发。
一路上,偶有百姓张望,多是感叹一句,王妃心善。
更多人匆匆而过,并未多加留意。
穆隐风早已在周边安排人手探查,确认无人跟踪。
那几个人将棺椁运到山里,再由穆隐风等人亲自接手。
趁着大雨,将平南王遗体深埋于早已掘好的墓穴之中。
黄土覆棺,青石压顶,无碑无铭。
葬在这里,是在场之人谁也未曾料想的归宿。
可事到如今,谁也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