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刘健低声问道:“世子,要不要派人看守他?万一他趁机逃了……”
应元正摇头,这人又不是无名无姓,往哪里逃。
他叹了口气,可真能说。就这么哔哔了一通,他都有些动摇了。
“该怎么处置这个人?”应元正随口说道。
小东儿、刘健、喻容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小东儿先开口,“世子,要不……先解决牢里那些人?”
“放了他们?”应元正抬眼看他。
小东儿张了张嘴,又缓缓闭上。
放人?当然不行。万一里面有真凶呢?案件尚未审理,隆六的话也不能全信。
“那……现在就开始审案吧。”刘健刚开口,声音便弱了下去。
案卷堆积如山,差役敷衍塞责,牢中人满为患,那得审到猴年马月。
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应元正终于点头,“现在就开始审案。刘健,去把隆六抓回来。他还是连山县的知县,职责未免,就得做事。”
凭他们这几个人,干活还是太难了。
但只是召回一个隆六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之前在高要县,他是靠威胁那帮差役,才让他们不得不干活的。
可这里呢?
他目前没有这帮差役的罪证,这帮差役也只是消极怠工,抓错人最多是犯错,也不算是罪。
他不熟悉本地人情,强行插手,恐怕人家阳奉阴违,他都察觉不到。
唯一的出路,是让隆六继续掌权,而他站在背后施压。让这县衙,运转起来。
一直躲在角落、偷看这边动静的县丞与主簿,也被护卫请了过来。
应元正低头拨弄着茶盏,语气平淡,“两位,新政推行得如何了?”
县丞战战兢兢,“回大人,推行得很好,就差最后一点了……”
推行的很好?
这帮差役连案子都不认真查,还会认真量田、核税?
或许是沉默的压迫感太强,县丞急忙补充,“大人在高要县的威势尚在,谁敢不放在心上?至少……至少大家都认真在做。”
这些县衙里的人,应元正现在是谁也不信。
“那麻烦县丞,把登记好的账册拿来看看。”
“是、是!”县丞连忙去取。
就在这时,刘健带着隆六回来了。
他身上的官服已经脱掉,换上一身布衣,一进门就摊手苦笑,“大人,您要是有事,早说啊!我都回房了,这一趟白走了。”
应元正可不想再听他瞎掰了。
“本官此行,只为推行新政。你仍是知县,职责未卸,就得履职。要是不想做了,我走之后,你可自行辞官。”
隆六一愣,随即笑出声,“大人,您就别逗我了。您在高要县可不是这么做的。不是一来就把陈家端了,再推行的新政吗?”
“那是因为陈家是地方豪强,侵占田亩,把他们打掉,新政才能顺利推行。”
“那我们这里的大户不打吗?”
应元正瞪着他,“这里大户的背景还能有你厚?”
这里的大户都得孝敬他,还用得着应元正出手?
“你把新政推行下去,其他的过错……”应元正顿了顿,仿佛在说服自己,“我既往不咎。”
隆六听完,脸上却没有半分感激,反而皱眉冷笑,“大人,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您不如直接提拔县丞,让他做代理知县。我本就打算辞官,实在不想再蹚这滩浑水。”
应元正指着他,“你就算要走,也得把你任内该做的事做完!尸位素餐可以,但不能留下一地烂摊子!”
隆六怔住了,大概是戳中了他的内心。他沉默片刻,没再反驳。
“可这些事……做不完。”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疲惫。
“我会在这协助你。”应元正注视着他,“至少要把牢里那些无辜的人放了,才算结束。”
隆六盯着他看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好!我做!做完这一任,再走!”
应元正点头,“那你现在就去大堂审案。新政的事,我来盯着。”
隆六不再多言,起身便朝大堂走去。小东儿将那顶乌纱帽交还给他,隆六道谢后,随手戴在了头上。
哪怕穿着布衣,只要那顶官帽还在头上,他便是知县。
恰在此时,县丞捧着账册匆匆赶来,与他擦肩而过。
隆六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给。
“大人,这是您要的账目。”县丞赔着笑脸,双手奉上。
应元正随意翻了翻。
‘系统,和去年的相比,有什么问题吗?’
【看上去大差不差。】
‘那不就是问题吗?’
根据隆六的发言,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差役们敷衍了事登记的结果。
他合上账册,脸上不动声色,将账目交给喻容,让她先收起来。
“今天先休息,大家安顿一下住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旁边的县丞看他没有发表意见,心里反倒七上八下的。
应元正只看了他一眼,“你去帮知县大人处理县务吧,这里可离不了你们。”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下。
应元正带着人去寻住处。
连山县不是富县,县衙不如高要县大,根本容不下他们一行人。
他们在县城里包下一家客栈。
这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又听到了一番极其‘牛逼’的言论,应元正的大脑都有点不转了。
他们草草吃了饭,各自回房歇息。
应元正这一觉睡的很好,好久没睡床了,感觉像昏迷了一样。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他吩咐喻容和刘健,“你们带几个人,拿着昨天的账册,去乡下实地核查。田亩、人口、税赋,一项项对。有问题,当场记录,不必顾忌。”
他则带着小东儿,再次踏入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