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心里也清楚,不过他之前写的奏折传给了皇帝,可皇帝到现在都没有给他回信。
正好卢怀远也写了信,就当是催一催皇帝,让他记住自己还在岭南办事呢。
“事不宜迟,今天就审理此案吧。”应元正语气平静。
申良平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好,下官这就去准备。”
应元正随即命从四带领衙役们出城,沿街敲锣打鼓,大声宣读,新来的钦差大人要亲自审理土匪案,并邀请百姓前来观审。
原本往外走的申良平脚步微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不到半个时辰,整座县城便已沸沸扬扬。
县衙外的大广场人头攒动。老少皆至,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拄着拐杖,还有不少从邻村赶来的乡民。
申良平原本想趁机退到一旁,将主位让给应元正,以此制造“越权”的证据,结果还未开口,应元正已大步走上主位,一撩衣袍坐下,目光如炬。
“这案子,我来审理。”
申良平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那就全凭大人做主。”
百姓在场,这一幕传回京城,便是铁证如山。
应元正命人带出剩下的两个土匪,两人被松了绑,跪在地上。
他略一打量,指了其中较为健壮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王三虎。”
“哪里人?”
对方眼神一闪,低头答道:“罗定县的。”
罗定县就在隔壁。
应元正笑了笑,让自己的护卫将王三虎的头抬起来,转向两旁的衙役,“你们谁见过此人?”
衙役们互相对视,有的低头回避,有的连王三虎的脸都没看清,便纷纷摇头。
应元正默默记下了这些人。
“来人,将这两人面对着百姓。”他站起身,“既然两人一直在本地作恶,说不定在场就有认识他们的。”
旁边的申良平猛地站起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缓缓坐下。
差役们犹豫不前,应元正重重一拍惊堂木,“怎么?本官身为钦差大臣,竟调不动你们?这县衙是要造反了吗!”
“来人!将这些迟疑的差役拿下!这么久抓不到土匪,本官怀疑他们早与贼人勾结!”
话音刚落,从四立刻带人上前。
原本还在犹豫的差役们顿时慌了神,连忙行动起来,押着两人匆匆走到百姓面前。
“有谁认得他?”差役喊话时语速急促,动作更快,百姓还没看清人,两人又被拖了回来。
这种欲盖弥彰的表现,差点把应元正整无语了。
他用眼神示意从四,对方会意,再次将两人押到百姓面前。
“诸位乡亲父老!”从四朗声道:“坐在上面的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钦差大臣,也是平南王府的世子殿下。若有冤屈,今日便可当面陈情,世子殿下必定为各位主持公道!”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低声议论不断。
如果只是一位京中派来的钦差,大家或许还会有所顾虑。毕竟朝廷官员来了又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但这岭南是平南王府的封地,平南王派自己的儿子过来,这个分量就远比京官要来得重。
申良平心头一沉,暗叫一声不好。
百姓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两人。
“这不就是县衙的差役吗?”
“对呀……”
“另一个也很眼熟啊。”
“哎呀,这不是吴家那个混账痞子嘛!”
“可不是嘛,我早该认出来的!”
……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如此喧哗!”申良平猛地站起,手指着百姓怒喝。
应元正淡淡一笑,“申大人,何必这么激动?”
申良平咽不下这口气,“那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真以为我们县衙会和这些土匪勾结?您不过才到高要县一日,能知道个什么?”
“所以我不是正在查吗?刚有百姓认出来,申大人就这么急着打断,我很难不怀疑你啊。”应元正目光一冷。
“你……”申良平死死盯着他,声音发颤,“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县衙之中!”
卢怀远震惊地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
应元正猛然拍案而起,“好一个高要县!不仅有截杀钦差的衙役,还有威胁钦差的县令!我看你们真是要反了!”
卢怀远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误会误会,申大人不过是说气话,世子莫要放在心上。”
申良平深吸几口气,终究还是缓缓坐回了座位。
应元正都被他这个行为给气笑了,骂了他还能全身而退?那他这场戏还怎么演?
“来人!将申良平拿下!土匪中有差役,说明此案绝非偶然,不可不查!”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卢怀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应元正在做什么,难道真想在这动手?
申良平更是勃然大怒,“我看谁敢动我!我是朝廷任命的七品知县!你既无确凿证据,也无口供指证,就想抓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应元正冷笑一声。
“一个连钦差都敢劫的地方,还谈什么王法?你说说看,他们怎么知道我会走哪条路?怎么知道我们何时到?又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设伏围攻?”
他环视众人,大声道:“这不是普通的劫道,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申良平瞪着他,憋红了脸都说不出话。他现在不能开口,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有可能成为‘指使’的证据。
“谋杀钦差大臣,藐视皇权,整个高要县衙,都有配合、包庇之嫌!”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
两边的差役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从四早已按捺不住,一声令下,带人冲上前去,将申良平按倒在地。
申良平却朝差役们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小子抓起来!我们从头到尾都没看到他的钦差印信,他是假冒的钦差!”
卢怀远知道申良平已经被气昏了头。当即站出来,指着他,“还不快住嘴,难道我也是假的?!”
就在申良平愣神之时,已被从四等人牢牢绑住。
卢怀远刚准备开口劝说,就被应元正打断。
“先关入大牢,其他事情慢慢清算。”他看向外面的百姓,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诸位乡亲父老,关于这起刺杀朝廷命官的案子,本官会继续彻查。我此次前来为督察摊丁入亩新政推行,不久便会下乡丈量土地。”
他目光坚定地扫过众人,“以后还会与各位父老乡亲打交道,若有冤屈,尽可直言。”
他从人群中看过去,很明显有几人避开了他的视线,应该就是陈家人了。
百姓们听得目瞪口呆,片刻后才在喻容的带领下,离开了衙门。
一离开了官府的视线,他们便围住了喻容七嘴八舌地追问刚才发生的一切。
喻容一一笑着回应,顺便也执行起了她的任务。
而有几人则悄悄从人群中退去,消失在街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