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身,合身得很!”
大嫂说完看了楚修明一眼,配上几位嫂嫂意味深长的笑容,如同几道无形的箭矢,精准地射中了楚修明平日里坚不可摧的镇定。
他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尤其是耳根处,那热度几乎要蔓延开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了林晚那双笑意的眼眸,仿佛再多待一刻,就会被那无声的调侃灼伤。
“咳……既然合身,那便好。”楚修明强作镇定,目光游移,最终落在了空无一物的营地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营地扩建之事还需仔细规划,我……我去寻白先生再商议一下细节。晚晚,几位嫂嫂,你们……且先休息。”
话音未落,他甚至没等林晚回应,便已转身,迈开长腿,几乎是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大步流星地朝着与白敬之老先生居住的相反的帐篷方向走去。
几位嫂嫂看着他略显僵硬却步伐飞快的背影,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笑作一团。
四嫂海氏扶着五嫂的肩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喂……咱们这位在千军万马前面不改色的大将军,竟也有今日!瞧他那样子,跟后头有老虎追似的!”
五嫂也抹着眼角笑道:“可不是嘛!可见再英雄的人物,遇到这心头好,也难免露出几分少年憨态来。”
二嫂温婉一笑,眼中带着回忆的神色:“这有什么,当年我们家那口子,成亲前夜紧张得在院子里练了一宿的拳,第二天拜堂时同手同脚,差点没把公公婆婆逗得背过气去。”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
林晚听着嫂嫂们的打趣,看着楚修明消失的方向,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晕又悄悄爬了上来,心中却泛起一丝甜意。
他这般模样,倒是比平日里那副沉稳如山的样子,更显真实可爱。
……
约莫一炷香后,一棵树下,林晚正独自查看着新送来的作物种子,心里盘算着这些东西该如何安排呢,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只见楚修明去而复返,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只是耳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淡红。
他走到林晚身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拂过嫩绿幼苗的动作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晚晚。”
“嗯?”林晚抬起头,看向他,等待下文。
“我需离开几日。”楚修明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营中诸事,暂由你全权处置。”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你放心去,营里有我。”
见她如此干脆,毫无追问之意,楚修明心中既感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吩咐下去,海东青、竹叶青、沙蝎、赵虎及其麾下,连同秦风所部暗卫,在此期间,皆听你号令。”
她抬眼,望入他深邃的眼眸,轻声道:“我知晓了。你自己……一切小心,早去早回。”
她没有问去哪里,去做什么,只是嘱咐他平安。
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和理解,让楚修明心头一暖。
“嗯。”楚修明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简短的音节。
他不再多言,转身召来早已等候在不远处的秦风,低声吩咐几句。
秦风领命,迅速点齐了十名身手矫健、擅长山林追踪的暗卫。
楚修明翻身上马,最后回头望了林晚一眼,随即一夹马腹,带着这支精干的小队,径直朝着岛屿深处那莽莽苍苍的原始山林疾驰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
马蹄声渐远,消失在密林深处。
秦三策马跟在队伍中间,看着前方将军挺拔却沉默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四周越来越茂密、人迹罕至的丛林,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悄悄驱马靠近身旁一向最为沉稳寡言的秦二,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问道:“二哥,你说……将军这急匆匆的,带咱们钻这老林子是干嘛?这眼看婚期将近,营地事多,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这时候进山?还专挑这鸟不拉屎的险峻路子走?”
秦二目不斜视,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握着缰绳的手稳如磐石,只从薄唇间吐出两个字:“不知。”
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秦三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但他心里却像有只猫在挠,各种猜测翻腾不休:寻宝?探路?还是……山里藏着什么将军必须亲自去见的秘密人物?
……
与此同时,山阴村营地入口处,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楚修明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海老大和石墩便带着黑压压一大群人,足有七八十号,浩浩荡荡却又带着几分忐忑地来到了营地栅栏外。
与昨晚的鬼祟狼狈不同,今天这些人虽然大多衣衫陈旧,面带菜色,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期盼。
听说山阴村真招工,还管饭,两个村子几乎能动弹的壮劳力都来了,甚至有些半大的小子和手脚利索的妇人也都跟了来,盼着能找点零活补贴家用。
林晚得到通报,早已带着白明轩、王朝宗以及几位协助管理的嫂嫂等在临时搭起的登记木棚下。
海老大和石墩见到林晚,连忙上前,恭敬地行礼:“林夫人!按您吩咐,我们把村里愿意来上工的人都带来了!请您示下!” 两人态度谦卑,与昨晚判若两人。
林晚目光扫过眼前这群面带饥色、眼神热切的人群,心中了然。
她微微颔首,对身旁的白明轩道:“白先生,有劳您带人登记一下。姓名,所属村落,年龄,以及……各自擅长的手艺或能做的活计。无论是木工、泥瓦、打铁、编织、捕鱼、种地,还是认得几样草药、会点简单的医术,哪怕只是力气大、能吃苦,都详细记下。”
“是,夫人。”白明轩拱手领命,立刻带着几个识字的年轻人摆开桌案,准备笔墨竹简。
然而,当登记开始后,问题出现了。
除了少数几个原本是村里木匠、瓦匠或者跟过郎中学过几天徒的人能明确说出自己的手艺外,大部分渔民和农户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搓着手,局促不安地问:“夫……夫人,俺……俺就会划船撒网,这……这算手艺不?”
旁边一个瘦高个也赶紧说:“俺就有一把子力气,能扛包,能挖土,这……这成吗?”
更有人直接苦着脸道:“夫人,俺……俺除了会种那几分薄田,捡点柴火,别的……啥也不会啊!这……这是不是就不能留下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他们怕自己“没用”,会被赶回去,继续过那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