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云被送走了,也没人关心他的死活,不过他送来的大量粮草辎重,让陈钊有了进攻的底气!
腊月初七,邕州将军府大堂内。
“报!”
一个斥候疾步走入堂中,单膝下跪道:“启禀陈帅,钦州,廉州的叛军开始弃城撤退了!两路叛军人数接近五千上下!”
“弃城撤退?退往何处?”洪铁问道。
斥候答道:“撤往西边,看样子是准备走瀼州往西,前去镇南关!”
“再探再报!”陈钊一挥手,斥候立马下去了。
姜淮立马拱手请命:“陈帅,绝不可放过这等战机,末将愿领麾下铁骑,截杀撤退的叛军!”
陈钊皱了皱眉:“元龙,万一,敌人已经算到你要追杀了呢?”
姜淮道:“陈帅是担心敌人会埋伏我们?”
陈钊点头,这一点他不得不防。
姜淮轻笑一声:“请陈帅放心,末将麾下铁骑,来去如风,令行禁止,如遇敌人埋伏,也可从容撤离!”
“看来元龙你很自信啊?”陈钊也笑了笑。
姜淮低头笑笑。
“嗯,既然叛军放弃了钦、廉二州,那咱们还需派人去接收……”陈钊说到此处看向了洪铁。
可洪铁却严肃道:“陈帅,叛军往西撤退,必有蹊跷啊!”
“蹊跷?”陈钊与姜淮同时露出惊讶之色,“何来蹊跷?”
洪铁道:“陈帅,姜将军,钦州靠海,叛军完全可以从海上撤离,那样咱们也办法去追,可眼下他们却顶着被我军铁骑追杀的风险,从陆路往西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陈钊与姜淮同时看向了对方,这洪铁所言,有道理啊……
洪铁继续道:“若要接收钦、廉二州,也不是不可,但是那两州必须屯兵驻扎,而且所需要的兵马不可少于一万!若是屯兵少了,万一咱们攻打镇南关时,叛军从海上过来,入侵钦州,那可就危险了!”
“一万吗?”陈钊皱起了眉。
“对,一万,而且还必须是精兵强将镇守!”洪铁说道。
“洪将军,若调走一万精锐驻扎在钦州,廉州,那我们目前手中就只有两万多人了……那三万岭南兵还没挑拣出来,纵然挑拣出来两万,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只有四万可用之兵,而且骑兵就占了一万,那么咱们进攻镇南关的话,能动用的就只有三万步卒了……”姜淮严肃道。
陈钊点头,姜淮的话直指要害,若是能消灭钦州,廉州这撤退的两路叛军,此消彼长,那么攻打镇南关的胜算就多了一分……而洪铁分析的也有道理,钦州可是个要命之地,一旦接收,必须驻扎重兵……可这一驻扎重兵,三万人又怎么打镇南关呢?
洪铁与姜淮同时看向了陈钊,等候着他的决断……
陈钊想了想之后,朝洪铁问道:“那条海路,是通往交州的吗?好不好走呢?”
洪铁摇头:“回陈帅,那条路末将不曾走过,末将也没有到过交州……”洪铁说着说着,忽然一抬头,“陈帅您是想从海路偷袭交州?”
陈钊点头:“若是那海路好走的话,咱们确实可以这么做……”
洪铁连忙道:“陈帅,海路偷袭,恐怕胜算不大,而且风险很高!且不说咱们缺少海船,就算能平安渡过大海,抵达交州海岸,可面临那坚城,咱们拿什么攻城呢?船上总不能携带攻城器械吧?”
陈钊闻言微微颔首,眉头紧皱,他没打过仗,这种事洪铁更有发言权,而姜淮虽然打过很多仗,可也没渡过海……
于是,事情变得难了起来。
陈钊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裴翾,他登时就问道:“能不能让潜云过来一趟?”
“他?”姜淮当场一挑眉,找裴翾吗?
洪铁道:“我看可以听听他的意思,我贤弟他智计过人,他的话,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好!”陈钊拍板道,“速速派人去雷象镇,请潜云过来!”
“是!”洪铁一喜,立马就下去传令了。
可姜淮却问道:“陈帅,那末将还要不要追杀那几千叛军呢?”
“先派斥候去盯着吧,元龙你也让骑兵做好准备就是!他们要退到镇南关,一两天是做不到的,等潜云来了再做决断也不迟!”陈钊道。
“是!”
姜淮也下去了。
腊月初七傍晚,接到命令的裴翾回到了邕州,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姜楚。当然,姜楚是自己想回来的。
两人骑着马并排走着,从东门走入城内之后,缓缓朝着将军府而去。
“裴潜,是不是要打仗了啊?”姜楚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我哪知道?”裴翾随口回了一句。
“可是咱们那些兵还没练好啊……”姜楚又道。
“又没让我们带兵来……”裴翾应了一句。
“那你说,会是什么事呢?”姜楚偏头问道。
“我哪知道……”
“你……”姜楚顿时被噎住了,这家伙说话怎么还是那么气人呢?
就在两人缓缓骑马过街时,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手挎菜篮子的姑娘,姜楚眼尖,直接喊道:“周燕,周燕!”
挎着菜篮子的姑娘正是周燕,周燕闻声抬头,一下就看见了骑在马上的裴翾与姜楚。看着两人并排骑马,她顿时有些恍惚。
“姜姐姐?还有裴……裴将军……”周燕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街上遇上了这两人。
姜楚翻身下马,走到周燕面前,看了一眼周燕的菜篮子,顿时就道:“哇,你会做菜啊?”
周燕略带尴尬的笑笑:“当然……我是农家女子,自然会做……”
“那我们今晚去你家吃饭好不好?”姜楚有些兴奋道。
“呃……好……好啊……”周燕声音有些结巴了起来,眼光时不时瞟向裴翾。
裴翾也翻身下马,走了过来,他淡淡道:“行了姜大小姐,你这么能吃,恐怕周姑娘家遭不住啊。”
“我能吃?裴潜,我有你能吃啊?”姜楚大为不悦的争辩了起来。
裴翾没理会姜楚,朝周燕笑笑:“周姑娘,这些日子在城中,过得还好吧?”
裴翾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周燕顿时眼泪止不住的流……
“怎么了周妹妹?”姜楚急忙问道,然后一转头盯着裴翾:“你走开些,你吓到她了!”
裴翾连连后退两步,甚至举起双手:“我……我就问了一句,没做什么啊……”
周燕手中忽然菜篮子“笃”的落地,她直接蹲了下来,然后抱头痛哭了起来……这把姜楚跟裴翾惊的,姜楚连忙安慰道:“周妹妹,你别哭,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们说啊?要是谁欺负了你你直接讲,我们一定给你出气!”
蹲在地上的周燕嚎啕大哭,姜楚怎么劝都止不住……好在现在已是傍晚,街道上并没多少行人,但是巡逻路过的军士却纷纷停了下来。
“这是周大哥的妹妹!怎么哭了呢?”一个军士道。
“啰嗦什么?快去告诉周大哥!”另一个军士道。
于是乎,听到这事的周安很快就过来了。
周安以为他妹妹又被欺负了,急忙跑过来的他,脸上带着怒气,可看到姜楚跟裴翾都在时,他吃惊不已。
“裴兄弟?姜姑娘?你们怎么会在此?”周安问道。
裴翾于是解释了一遍,表示不知道为什么周燕一看到他就哭……
周安立马扶起周燕,问道:“妹妹,你到底怎么了?”
周燕眼眶通红,看着周安:“哥……我也不知道,我就想哭……”
“要哭回家哭去!”周安摇头道,他已经猜出了点什么,但没法当面跟裴翾说。
“唔……”周燕止住了泪水,然后低头对裴翾跟姜楚道:“对不起,裴将军,姜姐姐,今天我失态了……”
“呃……没,没关系……”裴翾答道。
姜楚也道:“没事的……你若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们说的……”
“嗯……”梨花带雨的周燕,最终被周安带走了。
不明所以的两人,与这对兄妹分别之后,带着满脸的疑惑抵达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面见了陈钊等人之后,两人才知道了答案。
“连青云真是个畜生!我那天就该一脚让他断子绝孙的!”姜楚气呼呼道。
裴翾也道:“这个王八蛋,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东西,居然当街奸淫……这种事也能干得出来?”
“是啊,潜云,他比你差远了……”陈钊叹道。
“下次见到他,我绝不留手!”裴翾道。
“对,下次你就打死他!”姜楚相当赞同。
陈钊点头:“下次再说吧,本帅已经穿了他的琵琶骨,将他关到囚车里,送往洛阳去了。本帅也要让陛下看看,这个天下第九的连青云,是个人品何等低劣的畜生。”
“正该如此!”姜楚道。
“好了,潜云。”陈钊看向裴翾,“该谈正事了,本帅叫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随后,陈钊便将眼前的局势说了出来,提及了叛军从钦州,廉州撤退一事。
裴翾略微思索过后,便道:“陈帅,依我看,此事简单。”
“简单?”陈钊眼睛一亮,捋起胡须:“快快说来!”
裴翾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陈帅,咱们先不管钦州、廉州要驻扎多少兵。既然那两州的叛军从陆路撤退,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他们没有船只从海上撤离,其二则是有后手准备埋伏我们……那我们干脆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陈钊有些听不懂。
“对,陈帅,两路叛军不足五千,而且多半是步卒,咱们只需先派三四千铁骑掩杀即可!另外大队人马保持距离,伺机而动。叛军若是埋伏我们,则绝不会坐视那几千人被屠杀,必然会主动出击……”裴翾分析道。
“然后一旦叛军出击,咱们的铁骑就将他们引入包围圈?”陈钊试着说道。
“不错!若要对付姜将军的骑兵,敌人只有出动象兵!来,咱们看看地图……”
裴翾说着,就问陈钊要地图。
而陈钊,直接将早就备好的沙盘摆了上来!裴翾看着沙盘,伸手从沙盘上的钦州向着镇南关画了一条线,然后忽然眼神一变,指向沙盘上一处喇叭状的地方,重重一点:“这里!”
“那是何处?”陈钊问道。
洪铁道:“此处名叫那蒙山口!山口的东边是一片极宽的开阔地,南边是一座岽祟山,北边是雷公山!”
“为什么是这地方?”姜楚问道。
裴翾手朝沙盘上一指:“你看,北边的雷公山很长对不对?”
姜楚点头:“对。”
“而南边的岽祟山,却比雷公山要小得多。”裴翾朝沙盘上一划,手划到岽祟山下边,“这岽祟山后边,也是一片平地,你看出来什么没?”
姜楚摇头:“你别卖关子了!说!”
裴翾道:“我若是叛军主帅,我会让那两路撤回来的步卒顺着这片开阔地往西走!等我们的骑兵追赶时,他们只需往岽祟山与雷公山中间的那蒙山口跑就行了!等我们的骑兵过了岽祟山,就可以让藏在岽祟山后边的象兵绕过来!你看,这岽祟山后边这里,是不是最好藏兵?”
裴翾说到此处,手指再度一划,手指重重往那个喇叭口一点“这么一来,咱们的骑兵就会被从侧后方杀过来的象兵堵死在这个喇叭口,插翅难逃!”
姜楚听完倒吸一口凉气,若叛军果真如此布置,那追击的骑兵恐怕凶多吉少了。
陈钊洪铁不住的点头,这小子果然是块打仗的料!
“潜云,你所说的将计就计,该怎么做呢?”陈钊问道。
“很简单。”
裴翾说着,又朝沙盘上一划,“咱们追击的骑兵只要贴着北侧的雷公山走,待他象兵从南边出来,就会有腾挪的余地。到时候后队变前队,完全可以在敌人的象兵冲锋时,贴着雷公山往后撤,只要他们追过来……”
裴翾手指再度一划,划到了雷公山东侧的一处山口:“这里,瀼州西边这个山谷,咱们就把象兵引到这个山谷!然后一举歼灭!”
“好!”洪铁拍起了手来,“这个地方我知道,现在咱们的斥候已经布置在了那里。”
可姜楚却道:“裴潜,你这计划虽然不错,但是……”
“但是什么?”裴翾问道。
“但是我觉得,叛军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姜楚道。
洪铁笑了笑:“姜姑娘,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叛军的军师,那井归田可是相当厉害的!我猜,他让钦、廉二州的叛军这么走,一定是要算计我们的!”
姜楚问道:“若是他们没那么聪明怎么办?咱们若是顺利歼灭了那些撤退的叛军,却没看到敌人的象兵怎么办?”
这时,裴翾笑了笑,看向姜楚:“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姜楚问道。
“若是叛军真如我所料,这般布置,你怎么说?”裴翾问道。
姜楚想了想:“那我请你喝酒!”
“一顿酒就把我打发了?”裴翾轻笑一声。
“那我再欠你个人情,怎么样?”姜楚认真道。
“好!”裴翾答应了下来。
“可若是你错了呢?”姜楚问道。
“若我错了,我也请你喝酒!”裴翾随口道。
“不行!这不是白打赌了吗?”姜楚大为不满道。
“行,若我错了,就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好吧?”
“这还差不多……对了,小鹰也得陪我几天!”
“你……行!”裴翾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陈钊笑吟吟的看着两人打完赌,然后才道:“好啊,本帅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传令下去,速速照潜云所说的去布置!”
很快,陈钊的一系列命令就传了下去!
腊月初八一早,姜淮的一万骑兵先行往南,奔赴钦州西侧的瀼州一带。随后,姜楚与裴翾率领五千楚州兵的精锐步卒,携带着钩索,强弩,标枪,蒺藜等山地作战的兵器直奔雷公山而去。
邕州至瀼州有两百里地,骑兵最快一日可至,可步卒就不行了,这两百里地起码得走一天一夜。
好消息是,钦州跟廉州的那些叛军走的也不快,当他们抵达雷公山一带时,那些撤退的叛军刚好抵达雷公山南侧的平原上。
腊月初九凌晨,姜楚与裴翾带着五千步卒在那个瀼州西侧那个谷口附近布置起了埋伏来,才布置好后,姜淮的斥候就带来了消息。
“启禀大小姐,裴将军,姜将军的四千铁骑已经追上了逃亡的叛军,目前就快追到那蒙山口了。”
“好,再探再报!”姜楚一挥手,斥候就离开了。
姜楚在山头林间巡视着埋伏下来的军士,巡视了一圈之后,确定做到位了之后,就回到了裴翾面前。
“你去眯一会吧,我估计,下午,那些象兵才会追到这里。”裴翾观看着这山谷四周后说道。
“那你呢?走了一天一夜了,你不要休息吗?”姜楚问道。
裴翾轻笑道:“我可是武林高手!三天三夜不休息都没事,你管我?”
“你……”
姜楚被气到了,可恶的裴潜,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武林高手……
气呼呼的姜楚,跑到一处山岗上,找了一块平石,躺了下来,她实在是扛不住,还是听他的话,休息一会吧……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下午未时三刻,正在做着梦的姜楚忽然被巨大的震动声惊醒了过来。她连忙从平石上爬起来,然后从树梢缝里朝着山谷下边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无数自家的骑兵涌向了这个山谷,直奔山谷深处而去。
“来了吗?”
姜楚朝一旁埋伏的军士轻声问道。
那军士点头不语。
很快,骑兵过去之后,山谷外响起了更为猛烈的震动声,那震动声震的周围草木都在颤动,这让所有埋伏的军士大惊。
很快,那高大的身躯便出现在山谷前,姜楚望着那一丈多高的大象,顿时目瞪口呆!
“我的天哪……”她轻声喊了出来。
“咚咚咚咚!”
一丈多高的大象,一头接一头,冲进了山谷里!
裴翾,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