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棵梧桐树上,一只不知名的夏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阳光依旧明媚,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里,无数细小的尘埃正漫无目的地上下翻飞,像一个个迷失了方向的灵魂。
许默良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 。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
秦水烟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冷漠,很绝情。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伤得彻底,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终于,他动了。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那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似乎沾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烟烟。”
“分手了……我以后……可以来部队看你吗?”
他问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卑微。他不敢问为什么,不敢质问,他只是乞求,乞求还能保留一丝微不足道的联系。
秦水烟的心脏猛地一缩,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多想点头,多想告诉他,她愿意他来看她,哪怕只能隔着军区大院高高的围墙遥遥相望。
可是她不能。
她垂下眼帘,避开他那双湿漉漉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眼睛。
“最好不要吧。”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部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手续很麻烦。”
她听见他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我们以后……”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再也……不能相见了吗?”
秦水烟缓缓抬起头,重新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是真的湿了。
她伤害了他。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她就不来和平村了。
如果她没有出现,他依旧会是那个在仙河镇的许默,会带着他的兄弟们打架、喝酒、在黑市里倒腾东西,活得潇洒而肆意。他或许会娶一个朴实能干的乡下姑娘,生一堆孩子,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那些跟着她而来的、血腥的命运,或许就能放过他和他的小伙伴。
胖子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顾明远,是不是就不会躺在另一间病房里,至今昏迷不醒?
而许默,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她伤得体无完肤。
是她不好。
是她太自以为是。她以为杀死了林靳棠那个恶魔,她和他就能得到幸福。可她忘了,命运的罗网一旦张开,就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猎物。陆知许的出现,苏念禾的重生,都在提醒她,上一世的噩梦,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重新上演。
而她,就是那个带来灾祸的根源。
“许默。”秦水烟轻声开口。
“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她看着他眼底最后一点光亮,在她的话语中,彻底熄灭。
“你这样纠缠我,会对我未来的生活产生影响。”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先割伤自己,再去凌迟他,“会令我很苦恼。”
纠缠。
苦恼。
多么残忍的词。
许默安静了一下。
那是一种死寂般的安静。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空白。他就那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仿佛要将她此刻冷酷的模样,永远刻进灵魂里。
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他哑声说,“我知道了。”
他说完,便缓缓躺回了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他抬起手臂,用手背,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你出去吧。”他的声音从手臂下传来,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想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