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厄莉希转过身，金色的眼眸没有波动：
“如果你我此刻开战，无论谁赢，输掉的都是赫克托尔。外敌会像秃鹫一样扑上来，分食我们的尸体。”
埃文斯闭上眼睛。
他知道她说得对。
但他更知道，这份“暂时的和平”背后，一定藏着别的算计。
“你为什么这么急于求和？”
他试探着发问，也没想着庇厄莉希能大方的告诉他原因。
庇厄莉希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绽，但埃文斯捕捉到了。
“因为我担心海盗，担心沿海的居民。”
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
“爱护子民，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
埃文斯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壁灯被侍从点亮，暖黄的光驱散了蓝厅最后的寒意。
“半个月。”
他终于说，声音低沉：“我会彻底解决那群海盗。届时，我们双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好好谈谈了。”
这是一个妥协，也是一个警告。
庇厄莉希微微颔首：“合理。”
埃文斯起身，走向大门，却在门槛处停住。
“庇厄莉希。”
他没有回头。
“你隐藏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记住，无论你在谋划什么，奎因家族的血，不会永远容忍外人执棋。”
他转身离开的姿态没有半分犹豫，唯有肩甲随步伐发出的轻微撞击声在空旷大厅中回荡。
庇厄莉希独自站在蓝厅中央，直到埃文斯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她才收回目光。
窗外的海风呼啸着涌入，吹动她的长发和披肩。
半个月。
她只有半个月时间。
但半个月，足够了。
足够让雷纳托·奥布莱恩以及与他同行的圣女，完成他们的秘密访问，然后离开。
所以她的和埃文斯维持表面的和平。
至少，在他们离开之前。
“暂时的和平……”
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
……
……
拉塞尔帝国东部边境，雷纳托·奥布莱恩一行六人正骑马前行。
“等等。”
雷纳托勒住缰绳，转头看向身侧白驹上的少女。
凛依旧蒙着那条素白丝带，遮住了本应是双眼的位置。
但此刻，她微微侧头，被丝带覆盖的“视线”投向道路左侧的密林深处，纤长的手指在缰绳上收紧。
“圣凛？”雷纳托低声询问。
“有东西。”
凛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林间风声掩盖，但其中的凝重让雷纳托立刻警觉。
“很污秽……很吵杂的‘声音’。不是野兽。”
她所说的“声音”并非真正的声音。
作为圣殿百年来唯一直视过‘神圣’的存在，凛以自身眼睛为代价、炼制成“审判之瞳”圣剑的圣女，她失去了视觉，却换来了对邪恶与异常近乎本能的感知。
这种感知如同第二层视野，能“看见”魔力流动、生命气息，尤其是黑暗与污秽的聚集。
四名圣殿骑士无声地策马上前，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将雷纳托与凛护在中央。
他们的铠甲并非战场上厚重的板甲，而是镌刻着圣纹的秘银轻甲，在透过林叶的稀疏阳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四人的手都已搭上剑柄，气息收敛如磐石，这是身经百战的精英才有的沉静。
雷纳托的眉头蹙起。
这次秘密访问本不该有外人知晓路线，巧合？还是……
“数量？”
他问凛。
“很多。”
凛的声音更沉了。
“它们在……苏醒。从地下，从树根间，从腐烂的落叶层下。”
她突然转向右侧更远处的方向，丝带下的脸色微变：
“那边有村庄。距离不到三里。”
雷纳托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不能在这里开战。
波及村庄，死伤平民，这是无法容许的。
“向森林深处撤退。”
他果断开口：“引开它们。米罗，利拉姆，你们在前开路。索伦亚，贾法，注意侧翼和后方。圣凛，请跟紧我。”
“抱歉，诸位。”
凛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犹豫。
“我的圣剑……”
“我知道。”
雷纳托道：
“圣殿大主教亲自警告过，审判之瞳在上次魔物潮中承受了过量的深渊污染，剑身内的神圣平衡已岌岌可危。再次出鞘，可能会让污染彻底侵蚀圣剑核心，导致圣物损毁。您不必出手，保护自己是第一要务。”
凛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她放在腿侧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本能与责任感的撕扯。
她能感知到那些快速逼近的污秽之物，它们的气息让她皮肤刺痛，那是圣剑在剑鞘内共鸣、渴望净化邪恶的本能。
但每一次共鸣，她都感觉到剑鞘内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以及那种如毒蛇低语般的污染低鸣。
队伍开始加速，马蹄踩在铺满枯叶的林地上，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但他们只前进了不到百码。
左侧的林地突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无数藤蔓状的东西破土而出。
但它们不是植物，这些“藤蔓”呈暗紫色，表面布满粘液与类似血管的搏动纹路，直径从手腕粗细到堪比成年男人的大腿不等。
更骇人的是，每根藤蔓的顶端都裂开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口器”，口器深处蠕动着幽蓝的光点，如同眼睛。
“蚀蔓！”
骑士米罗厉声喝道。
“腐化林地滋生的次级魔物，毒液带神经麻痹和肉体腐蚀特性！不要被缠上！”
话音未落，数十根藤蔓已如标枪般射来！速度之快，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圣光障壁！”
凛抬手，掌心绽放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芒，迅速扩张成半透明的弧形护盾，将六人全部笼罩。
砰砰砰砰！
藤蔓撞击在护盾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粘液在护盾表面烧灼出白烟，但障壁纹丝不动。
骑士们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米罗与利拉姆同时拔剑，剑光交错，斩击如狂风骤雨，蚀蔓断口处喷出恶臭的紫黑色浆液，落地后继续腐蚀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