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院墙上的狗尾巴草上,李长生就拎着水桶往井边去。刚走出巷口,就见两个挑着柴火的旁系子弟往这边走,离着老远就停了脚,交头接耳地不知说些啥。
“长生哥。” 其中个瘦高个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紧,“早啊。”
李长生愣了一下。这俩小子以前见了他跟见了瘟神似的,要么绕道走,要么就跟着主家的人起哄,今天居然主动打招呼了?
“早。” 他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继续往井边走。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风一吹就散了,只隐约听见 “厉害”“李浩”“不敢惹” 之类的词。李长生挑着水桶的肩膀微微一沉,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 看来小比那一战,确实打醒了些人。
井台边围了几个洗衣的婆子,见他过来,手里的木槌都停了。以前这些婆子总爱拿原主说笑,什么 “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修炼不如回家种地”,说得比谁都难听。
今天却出奇地安静。有个胖婶想开口,被旁边的人拽了拽袖子,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低着头搓衣服,木槌砸在石板上 “砰砰” 响,比平时用力三分。
李长生打了水往回走,路过李家的练武场,见几个半大孩子在练扎马步。以前这些孩子总爱往他身上扔泥巴,现在却一个个站得笔直,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生怕被他瞧见偷懒。
“腿再分开点!膝盖别内扣!” 李长生忍不住多嘴喊了句。这是他最近练拳悟出来的门道,扎马步讲究根基扎实,这些孩子的姿势明显不对。
孩子们吓得一哆嗦,赶紧调整姿势,有个最小的还差点摔倒。带队的教头是个络腮胡大汉,以前总骂原主 “废物点心”,此刻却走过来抱了抱拳:“长生兄弟指点得是,这些小兔崽子就是欠调教。”
李长生挑着水桶的手顿了顿。这还是头回有人叫他 “兄弟”。
“随口说说。” 他没多停留,转身往回走。水桶晃悠着,溅出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心里却有点热。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真服他,是怕他。怕他能一拳打飞李浩的拳头,怕他那股不要命的狠劲。但不管是敬还是怕,总比以前被人踩在脚底下强。
“长生哥!” 小翠挎着个竹篮从对面跑过来,篮子里装着刚买的青菜,绿油油的还带着水珠,“王婶让我给你送点新腌的咸菜。”
“又让王婶破费了。” 李长生接过竹篮,闻到股酸香,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这几天光忙着修炼,顿顿啃馒头,嘴里早就淡出鸟了。
“王婶说你现在是咱们旁系的脸面,得好好补补。” 小翠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对了,我刚才去买豆腐,听见主家的人说,李浩哥被你打得伤了根基,至少得养三个月才能下床呢。”
“伤了根基?” 李长生挑了挑眉。他明明记得那一拳没下死手,最多震伤内腑,怎么会伤根基?
“是啊。” 小翠压低声音,“听说是李岩哥故意夸大的,想让族长惩罚你呢。不过二长老说... 说技不如人活该,没搭理他们。”
李长生心里冷笑。果然是李浩一脉的作风,打不过就玩阴的。伤根基?怕是想借族长的手废了他吧。
“知道了。” 他拍了拍小翠的头,“以后少跟主家的人凑近乎,小心被算计。”
“嗯!” 小翠用力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他,“这是我攒钱买的桂花糕,甜的,你尝尝。” 说完红着脸跑了,辫子甩得像小尾巴。
李长生捏着温热的纸包,心里暖烘烘的。这丫头总是偷偷给他塞吃的,从窝头到桂花糕,一点一点的好,攒起来比那十年血参还让他觉得踏实。
回到院子,他刚把水桶放下,就听见墙外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有人不小心撞在了墙上。李长生瞬间警惕起来,抄起门后的铁棍就贴在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墙根下空荡荡的,只有只黑猫嗖地窜上房,瓦片 “哗啦” 响了两声。
“错觉?” 李长生皱着眉。刚才那动静不像猫,倒像是人摔倒的声音。
他推开院门左右看了看,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墙角的杂草,“沙沙” 作响。隔壁王婶家的烟囱冒着烟,隐约传来咳嗽声,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能真是猫。” 李长生放下铁棍,转身回屋。刚走两步,识海里的陷仙剑突然微微一颤,绿光比平时亮了半分。
这是... 有感应?
李长生猛地回头,再次看向院外。这次他看得更仔细,发现巷口的老槐树下,蹲着个穿灰布褂子的身影,背对着他,正低着头啃手里的干饼。
那背影有点眼熟... 佝偻着腰,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根破竹竿。
坊市那个卖枯草的老乞丐?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李长生的心跳漏了一拍。这老乞丐绝对不简单,能拿出那种蕴含精纯能量的枯草,还敢在李浩面前耍花样,绝不是普通的讨饭花子。
他来李家干啥?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那株枯草?
李长生没声张,悄悄关了院门,靠在门板上琢磨。这老乞丐要是想害他,在坊市的时候就动手了,没必要跟着到李家来。可他要是想帮忙... 又图啥呢?
“不管图啥,先防着点。” 李长生打定主意。这世道人心叵测,尤其是在李家这种地方,多一分警惕就多一分活路。
接下来的几天,李长生照旧白天练拳,晚上修炼《混沌创始诀》。血参的药力还在慢慢消化,丹田的热流越来越浑厚,运转时经脉里的 “哗哗” 声都清晰了不少。他能感觉到,《混沌创始诀》的第一层入门已经不远了,就差最后临门一脚。
期间王婶来过一次,送了碗炖鸡汤,油花漂了厚厚一层。说是自己家的鸡下蛋少,杀了吃肉。李长生知道她是变着法地给自个儿补身体,没推辞,连汤带肉喝了个精光,把鸡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 血参补气血,骨头渣补钙,不能浪费。
王婶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圈红了:“孩子,以后别再跟主家硬碰硬了,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斗不过的。”
“婶你放心,我有分寸。” 李长生抹了把嘴,“我不是要跟他们斗,是要让他们知道,咱旁系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王婶叹了口气,没再劝,只是临走时往他兜里塞了把晒干的金银花:“泡水喝,败火。”
李长生把花仔细收好,心里沉甸甸的。这些朴实的善意,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最硬的底气。
这天傍晚,他正在院子里打拳,刚使出招 “翻江倒海”,拳头带起的风把院墙上的尘土都吹飞了。突然,识海里的诛仙四剑同时颤了一下,四柄剑的光芒都亮了半分,像是在预警。
李长生猛地收拳,警惕地看向四周。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篱笆的声音。墙外的巷子里传来脚步声,是巡逻的护院换岗,“踏踏” 地从巷口经过,一切如常。
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像针似的扎在后背上,密密麻麻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不是老乞丐。老乞丐的气息带着股子烟火气,混着汗味和尘土味,而现在这道目光,冷得像冰,藏在暗处,带着股子恶意。
李长生不动声色地走到水缸边,假装舀水,眼睛却透过水面的倒影,飞快地扫过院外的屋顶和墙头。
西北角的墙头上,有片瓦比别的地方亮了半分,像是刚被人踩过。
找到了。
李长生舀了水慢慢往回走,心里冷笑。看来李浩一脉是真没死心,明着不能动他,就来暗的,派了人监视他的动静。
是想找机会偷袭?还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秘密?
不管是啥,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他把水倒进锅里,添了把柴,火苗 “噼啪” 地舔着锅底。目光落在灶台上的菜刀上,铁片子磨得锃亮,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想玩阴的是吧?” 李长生拿起菜刀,慢慢擦着刀刃,“那就陪你们玩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李长生吹了灯,躺在床板上,耳朵却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院外的每一丝动静。
墙头上的动静没了,估计是换了位置。但那道阴冷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院子,像毒蛇似的盘踞在暗处,等着他露出破绽。
李长生闭着眼,识海里的四柄剑影缓缓转动。诛仙剑的金光、戮仙剑的红光、陷仙剑的绿光、绝仙剑的青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个小小的旋涡,散发出淡淡的威压。
他能感觉到,那道监视的目光在犹豫,似乎被这股若有若无的威压震慑住了。
“别怕啊。” 李长生在心里默念,嘴角勾起抹狠戾的笑,“好戏还在后头呢。”
夜越来越深,风吹过窗棂,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李长生依旧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醒着。
那道目光始终没敢靠近,就那么远远地吊着,不远不近,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李长生知道,这只是开始。李浩一脉不会善罢甘休,那个老乞丐也来意不明,还有李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都在盯着他这块突然冒出来的 “肥肉”。
平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但他不怕。
握紧拳头,指节 “咔咔” 作响。黑暗中,李长生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潜伏在暗夜中的狼,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被监视又如何?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他倒要看看,这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能掀起多大的浪。
墙外的阴影里,那道目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缩了缩,彻底隐没在浓稠的夜色中。
院子里,李长生缓缓睁开眼,望向墙角的阴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