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手里拿着本书,指尖捻着书页,却迟迟没有翻动,低头一看,青简这个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剩下的脑袋除了琢磨怎么在他家少爷身上讨点儿赏,就再也不想别的呆子正窝在榻边睡觉呢。
他勾起唇,眼里没什么笑意,踢了踢青简的屁股:“起来,你家少爷小唱的身份都没着落,你也睡得着觉?”
青简猛地一哆嗦,睁开了眼睛,倒是把王珩的话听得清楚。
他又劝道:“少爷,这种话给二老爷听见了可不得了。”
“您倒是好歹看看书,总不能一辈子做个举人了吧?”
青简还记得从前少爷的夙慧天成的英姿,中举时风光了好些时日,谁不夸他一句天资聪颖,骥子龙文,卿云吐卷呢?
可现在,大家再提起少爷时,只叹他伤仲永。
青简嘟囔道:“以前少爷您好学,我也跟着风光,现在少爷你进了书房也是看闲书,我都没什么作用了,别的院子里还说我是吃白饭的。”
“再者说了,少爷,你既是想要娶表小姐,不过一个举人身份,不觉得委屈了表小姐吗?江家可是常州的大户呢。”
王珩只是说了一句,就得了青简七八句,被吵得有些脑袋疼。
他懒懒地拿书抵额:“嘴长在他人身上,我管得了那么多。”
青简这次却不像从前那样劝了两句就停了,而是继续说道:“少爷,去年本该开的会试,因为圣上南巡,推到了今年五月,您不如就去下场考一考罢,若是中了举,二奶奶也好替你去江家说和提亲不是?”
王珩惫懒地垂眸:“有什么好考的,在金陵还有大过王家的世家不成?我若要娶月娘,只需等她心甘情愿。”
在这之前,王珩每日躺下,只要一想到明日醒来,就是吃一顿尝不出味道的饭,再去做一些无聊的事,就觉得日子难熬。
这样活,活一百年与活一年,有甚么区别呢?
要不是顾及爹娘,他早就往湖里一跳,说不得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至少是个好手好脚能尝出味道的正常人。
青简不懂王珩为什么如此,只觉得一切从少爷十五岁那年就变了。
少爷明明那么厉害,随便经营的商队都能赚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去考状元呢?
要是让青蝉来说,就会斩钉截铁地告诉青简,你家少爷这是因为失去味觉导致的抑郁症,缺乏活着的动力,所以才会如此的。
提到了成亲,王珩的指尖捏着书页紧了紧。
如果以后和月娘成了亲,每日晨起为月娘描眉,午时抚琴哄佳人吃饭,入了夜再被翻红浪。
这样的日子,他就是过一百年,不,一千年一万年也不腻的。
王珩这样一想,江月那边就收到了求生欲进度的提示。
779盼星星盼月亮,一天看王珩的求生欲无数遍,终于看见王珩的求生欲挪动了,居然挪了整整20格,到了七十。
真是不容易啊!
江月手里还拿着江家住在金陵的管事送来的信:“28号来过了,看来离我去京城的日子不远了。”
江月弯了弯眼睛:“这个世界,太平静了。”
所以阿荣,让我来看看,失去记忆的你,能爱我到什么程度吧。
江月手中的信纸是江老爷有些潦草的笔迹,似乎是写得匆忙:【月娘,若你对王珩有一两分的喜欢,就予你姨母说一句,尽早定了亲。】
尽早?
一两分的喜欢?
她如今也才十八,她爹这样说,估计是宁国公府的人找到常州去了吧。
江月折起信,小心放好。
抿了抿唇,和归舟说:“你去和表哥说,就、就说,我应了他了。”
归舟顿时笑起来:“嗯!我就去说!”
王珩得了江月的口信,身上难得带了几分少年气:“青简,你说我明日穿什么衣裳去呢?”
青简老实道:“既已做了那么多的青灰色衣裳,都还未穿过呢,那就随便挑一件去吧。”
王珩摇头:“现在不用穿这个了,要是月娘瞧见我,万一想起了被她冷落的云官,又想让云官给她抚琴怎么办?”
青简瞠目结舌:“少、少爷你原先做青灰色的衣服,是为了、为了...”
他冥思苦想出一个词儿:“为了取代云官?”
王珩狐狸眼里有些得意:“怎么不行呢?这不是就成了么?”
青简讷讷道:“实非君子所为啊。”
王珩抬手,敲了敲青简的榆木脑袋,摇头叹息:“青简啊青简,你脑袋里装得是石头还是木头?”
青简讨好一笑:“装的是少爷您啊,我对您一片忠心。”
王珩嫌弃地摇头:“我可不做石头。”
青简没听出王珩的言外之意,只是嘿嘿一笑。
可惜王珩挑了许久的衣服,第二日却没办法给江月抚琴了。
老太太将府里的人都唤了去。
江月带着归舟转了个弯,正要上连廊,发现王珩正芝兰玉树地站在上面,笑盈盈地看她:“月娘。”
江月被王珩看得,小小打了个冷颤。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这冤家怎么就和好了呢?
王珩领着江月往老太太的内院走去:“别怕,奶奶人看着严肃,实则人最宽和不过了。”
“等下我去奶奶面前请了安,略坐坐就要出去了,今儿府外有些事情。”
“你若是无趣了,就去和三房的五妹妹聊聊天,她性格不掐尖儿,爱看书,或是七妹妹也好,她年纪小,性子好,爱笑。”
“等我回来,给你带荔枝膏。”
王珩一路走一路说,江月的头却一点点落下去。
好奇怪啊。
怎么感觉,表哥这样讲话,让她们两个像是新婚的夫妻一般...
王珩说了半天,看着江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一垂眸,就看见了江月细细白白的一截儿后颈。
他行走间摆动地手臂顿了顿,又好似无事一般地往前走:“听到了么?”
江月羞恼地抬头瞪眼:“知道了!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
王珩轻笑一声:“小孩子脾气。”
二人拌了几句嘴,就到了老太太房外。
丫鬟刚把帘子打起来,就听见里面赵溪越说了一句:“老祖宗,我最近可是新学了几道好菜,带来给姐姐妹妹们分着吃。”
三小姐牙尖嘴利的:“什么给我们吃,我看你就是想给珩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