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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

青瑶感觉自己像是一缕残魂,漂浮在宇宙的废墟里。四周是破碎的星辰,寂灭的星云,以及无处不在、试图吞噬最后光亮的“荒”之阴影。慈宁宫地底那股冰冷意志的隔空一击,几乎将她的神魂彻底打散,连带着与星核的联系也变得微弱不堪。

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

就在她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湮灭于这片意识空间的黑暗时,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温暖,自灵魂深处悄然亮起。

是那枚星核。

它并未彻底沉寂,而是在这濒死的绝境中,以一种更本源的方式,与她的灵魂进行着交融。不再是力量的使用与被使用,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共鸣与修复。破碎的记忆碎片,属于星辰亘古的秘密,以及一种名为“不灭”的意志,如同涓涓细流,融入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她“看”到了那颗寂灭星辰在最终爆炸前,将最后一点本源竭力送出的决绝;她感受到了初代星官手持星辉长剑,面对无边“荒”潮时,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她更体会到了这枚星核,跨越万古时空,选择她这个“宿契者”时,所蕴含的微弱却坚韧的……希望。

“宿契者……并非力量的容器……而是……星火的延续……”

一个古老而苍茫的意念,在她意识深处回响,并非来自守护灵,更像是星核本身烙印的传承信息。

“星火不灭,希望永存……”

求生的意志被这股源自星辰本源的古老力量点燃、壮大!破碎的意识碎片开始重新聚拢,黯淡的魂光再次变得凝实!那枚与她性命交修的星核,如同经历了一次淬炼,虽然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圈,但其光芒却更加纯粹,内核处那点不朽的星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光芒驱散了黑暗。

青瑶猛地睁开了双眼!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尤其是神魂,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冰冷的星辰祭坛上,身下的符文光芒黯淡,几乎熄灭。山谷内的荧光银草大片大片地枯萎,那湾幽蓝的潭水也变得浑浊不堪,失去了往日的神异。

整个山谷,都因为之前那场隔空交锋和她强行超负荷催动祭坛,而元气大伤。

她艰难地内视自身,情况同样糟糕。经脉多处断裂,脏腑受损,神魂上的创伤更是严重,若非最后时刻星核本源之力护住了她一点真灵不灭,此刻她早已魂飞魄散。修为境界更是从之前的突飞猛进,跌落到了谷底,勉强维持着比初入宫时稍强一线的水准。

代价惨重。

但,她还活着。

而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枚缩小却更加凝实的星核,与自己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仿佛真正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灵魂的延伸。她对星辰之力的感悟,也踏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那是一种触及本源的理解,而非单纯的力量运用。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次濒死体验,竟让她因祸得福,完成了与星核更深层次的融合。

她挣扎着坐起身,取出之前收集的、用玉瓶装盛的星辰银草精粹,毫不犹豫地吞服了几滴。精纯温和的能量流入干涸的经脉,带来一丝丝清凉与生机,缓慢地修复着伤势。

她必须尽快恢复一定的行动力。外界的情况未知,那道救了她性命的剑意来自何方?乾清宫如何了?陆离是生是死?成王是否受到了波及?

她盘膝坐好,尝试运转《太阴导引诀》,引导着微弱的星力在残破的经脉中艰难运行。过程痛苦无比,但她咬牙坚持着。

同时,她分出一丝极其微弱、小心翼翼的神识,再次连接上身下残破的祭坛。她不敢再进行任何形式的主动探查或干预,只是被动地接收着祭坛可能残余的、与外界星辰的微弱联系反馈的信息。

断断续续的、模糊的画面和感知碎片传来——

乾清宫上空,那异变的乌云漩涡已经消散,但天空依旧阴沉。龙气依旧衰弱,却似乎暂时稳定了下来,那股侵蚀皇帝的灰败病气,在她那净化一箭和后续变故的影响下,似乎被削弱了不少,但并未根除,依旧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龙气核心。

她“看”到大批锦衣卫和宫廷侍卫在乾清宫外围戒严,气氛肃杀。太医们进进出出,面色凝重。皇帝朱瞻基似乎并未在那场雷击和后续混乱中当场殒命,但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陆离……她感知到了陆离的气息!虽然同样虚弱,充满了血腥味,但确实还活着!他似乎在乾清宫偏殿接受治疗和问话,那身玄色飞鱼服破损严重,身上缠绕着浓重的煞气与……一丝残留的、被净化后的“荒”之气息。他果然与那怪物交手了,并且活了下来。

至于那道突如其来的剑意……

青瑶仔细捕捉着残留的波动。那剑意煌煌正气,带着涤荡妖邪的法则力量,其源头……并非来自皇宫内部,而是来自于皇宫之外,京城西北方向!那里是……皇陵所在的方向?!

难道是皇室隐藏的守护力量?还是……与“观星阁”类似的、其他对抗“荒”的古老传承?

这个发现让她心中稍定。至少,这世间并非只有她一人在对抗那黑暗,还存在其他可能的朋友。

然而,慈宁宫方向的反馈,却让她刚放松些许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慈宁宫地底那口“养灵棺”在经历了短暂的活跃和吞噬后,重新陷入了沉寂。但那种沉寂,并非虚弱,反而像是一种饱食后的餍足与消化。棺内那混沌阴影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深邃了一分。而太后本人的气息……与那棺椁的联系仿佛也更加紧密了,甚至给人一种……二者渐趋一体的错觉!

这绝非好消息。

对方显然也从这场变故中获得了某种“好处”。吞噬了大量因恐慌产生的负面情绪,或许还借此机会加深了对太后的控制。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特定频率的星辰波动,通过祭坛的残余联系,传入了青瑶的心神。

是成王朱瞻塙!他在尝试联系“星隐尊者”!

波动中带着急切、震惊,以及一丝后怕。显然,皇宫的剧变也深深震撼了他。

青瑶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神念,借助祭坛的放大,小心翼翼地回应了过去。她不敢传递太多信息,也无法再构筑幻境,只是传递了一个简单的意念:“安否?可有发现?”

很快,成王那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略显杂乱的信息碎片,显然他也是惊魂未定,且沟通方式并不熟练——

“尊者……安。宫中大乱……天降异雷,直劈乾清宫……有、有妖物现形,陆指挥使血战……陛下受惊,病情加重……慈宁宫……母后她……”信息在这里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带着痛苦与恐惧,“……母后当日,竟在佛堂诵经,周身佛光笼罩,言能护佑皇兄……但、但我感觉那佛光之下,冰冷刺骨!她、她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

果然!太后果然知情,甚至可能参与了其中!那所谓的“护佑”,恐怕更像是一种监视,或者……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还有……尊者,我依您所言暗中排查,发现、发现兵部侍郎李崇明、光禄寺少卿周文渊,还有……还有陛下身边的首领太监之一,陈矩!他们近半年皆曾得母后厚赏,且赏赐之物,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尤其是那陈矩,负责陛下部分饮食与丹药呈送!”

陈矩!

青瑶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有内鬼,而且竟然是皇帝身边如此亲近的太监!难怪那灰败病气能如此隐秘地侵蚀皇帝龙体!通过饮食和丹药,日积月累,神不知鬼不觉!

成王传来的信息还在继续,带着一种发现可怕真相后的战栗:“我、我还查到,殷宏深伏诛前,其门下有一清客,名唤柳玄,精通金石丹药与……一些诡谲之术。殷宏深事败后,此人便不知所踪。但有人曾见,约两月前,此人……曾在慈宁宫外围出现过,与一内侍接触!”

柳玄!殷宏深的余党!竟然与慈宁宫有牵连!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主上”的势力,通过殷宏深在朝堂布局,同时,其触手早已通过太后,深入宫廷内部,甚至直接 targeting 皇帝本人!那“养灵棺”需要吞噬负面情绪与生命精华,而皇帝的龙气与生命本源,无疑是最高等级的“滋养品”!孙玉娆之死,或许只是一个前奏,或者是为了制造混乱,掩盖其对皇帝下手的真正目的?

一股寒意从青瑶心底升起。对方的谋划,环环相扣,阴毒而周密。

她必须尽快将陈矩是内奸的消息传递出去,阻止其对皇帝的进一步侵害!同时,那个柳玄,也是关键人物,必须找到他!

但如何传递消息?通过成王?成王虽可信,但让他直接去揭发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缺乏确凿证据,极易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直接联系陆离?风险依旧巨大,且无法解释消息来源。

就在青瑶权衡利弊,思索破局之法时,山谷入口处,那由藤蔓和古树构成的天然屏障,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并非能量波动,而是物理层面的……摩擦声?

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青瑶瞬间警醒,强提所剩无几的星力,隐匿自身所有气息,目光锐利地投向山谷入口方向。是“主上”的人找来了?还是慈宁宫那位的报复?或者是……其他不速之客?

她现在状态极差,几乎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若来者是敌,后果不堪设想。

在青瑶紧张的注视下,入口处的藤蔓被轻轻拨开,一个身影,踉跄着跌入了山谷。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泥土和暗褐色血污的宦官服饰的人!他头发散乱,面容被污垢和伤痕覆盖,看不清具体样貌,但身形看起来颇为高大。他似乎受了极重的伤,每移动一步都异常艰难,呼吸急促而微弱。

他跌入山谷后,似乎耗尽了最后力气,瘫倒在地,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这是谁?怎么会找到这里?是巧合,还是……?

青瑶没有贸然现身,依旧隐匿在祭坛旁的阴影里,仔细观察着。此人身上的服饰,确实是宫中低阶宦官的样式,但那破损程度和血迹,显示他经历了惨烈的搏杀或逃亡。他身上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且混乱,难以判断其修炼路数。

就在青瑶疑惑之际,那昏迷的宦官,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他的指尖,似乎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青瑶凝神望去。

那并非文字,而是一个极其简陋、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八角井的形状!

古井?!

他怎么会知道古井?难道他和“星官”传承有关?还是……他也是被“星隐”之名引来的?

就在青瑶心中惊疑不定,考虑是否要现身询问时,那昏迷的宦官似乎因为移动牵动了伤势,猛地咳嗽起来,喷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是救,还是不救?

救,可能引狼入室,暴露这最后的藏身之所。

不救,此人若真与星官传承或古井有关,或许掌握着重要的信息,任由其死去,可能是巨大的损失。

青瑶看着那倒在地上的身影,以及他指尖旁那个简陋的八角井图案,眼神闪烁不定。

山谷内,只剩下她微弱的呼吸声,和那名陌生宦官几不可闻的濒死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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