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风雪渐歇。
楚天与月天姬的到来,并未惊动那道白衣身影。雪无情依旧背对着他们,仿佛一尊与这残破庭院融为一体的雕像。她的肩甲上,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手中紧握着一柄断成半截的长剑。
“雪无情。”楚天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白衣身影微微一颤,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脸,比楚天记忆中更加清冷,也更加疲惫。昔日里,雪无情的眼眸总是像含着冰雪的湖泊,清澈而遥远。但此刻,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却沉淀着化不开的沉重与血色。
她看着楚天,没有惊讶,也没有敌意,只有一丝复杂的了然。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沙哑,“我感应到了你的血脉气息。”
“皇城危在旦夕,我不能不来。”楚天直视着她的眼睛,“幽冥教的目标,是雪国的圣物?”
雪无情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楚天,望向远处仍在厮杀的战场。“是,也不是。”她缓缓说道,“圣物,就是这副铠甲。”
她抬起手,指向庭院角落。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副银光闪闪的铠甲。铠甲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银色金属打造,上面镌刻着繁复的符文,即便蒙尘,依旧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正是楚天在藏经阁古籍中看到的,雪无情陨落之地,残留的那副银甲。
“这是我父母的遗物,也是历代雪国守护者的传承之甲。”雪无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并非凡铁,而是以雪国初代守护者的脊骨为基,以万年玄冰为髓,炼制而成的‘镇国冰甲’。它守护了雪国数千年,抵御了一次又一次的灭世灾劫。”
楚天瞬间明白了。
幽冥教要找的“圣物”,就是这件能镇压一方气运的传奇铠甲。他们想夺取它,不是为了使用,而是为了彻底摧毁雪国的守护根基,让这片土地陷入永恒的混乱与黑暗。
“它现在,就是皇城最后的屏障。”雪无情苦笑一声,“幽冥教的鬼将,擅长侵蚀心神,操控亡灵。普通的士兵和修士,根本无法抵挡。而这副铠甲,能净化邪祟,镇压怨气,将整个皇城护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之内。”
原来如此。
楚天终于明白,为何幽冥教倾巢而出,而雪神卫的防线,至今仍未崩溃。因为有雪无情,有这件镇国冰甲,在苦苦支撑。
“你一个人,撑不了多久。”楚天沉声道。他能感觉到,雪无情的气息虽然依旧强大,但灵力已经接近枯竭,强行催动铠甲的力量,对她自身的消耗是毁灭性的。
“我能撑到最后一刻。”雪无情的眼神,依旧坚定如铁。
“死战不是办法。”楚天摇了摇头,“你有后手,对不对?”
雪无情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这件铠甲,需要‘地脉灵枢’的力量,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地脉灵枢,是整座雪国皇城地底灵气的汇聚点,也是铠甲力量的源泉。”
“它在哪?”月天姬急切地问。
“在皇宫地下的灵脉殿。”雪无情指了指皇宫深处,“但那里,现在被幽冥教的鬼将和数名长老把守。他们知道,只要毁掉灵枢,这件铠甲就会变成一件普通的凡铁。”
这是一个死局。
守着铠甲,就会被敌人耗死。去摧毁灵枢,就等于自断臂膀。
“我去。”楚天站了出来。
“不行!”雪无情和月天姬同时开口。
“我去,至少还有希望。”楚天看着雪无情,目光坚定,“你在这里,拖住他们。我去灵脉殿,毁掉灵枢,让他们失去目标。”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以自己为饵,引开敌人,让雪无情能放手一搏。
“你疯了!”雪无情厉声喝道,“灵脉殿守卫森严,你去了就是送死!”
“那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楚天语气平静,“而且,我对付的是幽冥教的鬼将,你对付的,是整个皇城的亡灵大军。你觉得,谁的担子更重?”
这句话,让雪无情哑口无言。
楚天说得对。她的责任,是守护整个雪国。而他,只需要完成这一个任务。
“我跟你一起去。”月天姬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擅长隐匿和刺杀,可以帮你清除障碍。”
“不用。”楚天拒绝了她,“你的月华之力,对雪无情有帮助。而且,我需要你在这里,万一我失败了,你还能带着她撤退。”
他看向雪无情,递过去一个眼神。
雪无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阻,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雕刻着雪花图案的玉佩,递给楚天。
“这是‘雪魄令’,持有此令,可以调动皇宫内残余的皇家卫队。他们受过严格训练,只是缺少主心骨。”
楚天接过玉佩,握在手中,一股冰凉而纯净的力量顺着掌心传来。
“记住,无论成败,活下去。”雪无情最后说道。
“你也是。”楚天微微颔首。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庭院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
皇宫地下,灵脉殿。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味和血腥味。数十名幽冥教的修士和被操控的士兵,守卫在通往主殿的甬道两侧。
而在主殿中央,一个身穿漆黑鬼将铠甲、面容隐藏在头盔下的身影,正悬浮在一座散发着幽光的祭坛前。祭坛之上,一颗拳头大小的、跳动着的黑色心脏,正是皇宫地底灵脉的“地脉灵枢”!
无数黑色的丝线,从灵枢延伸出来,扎根于地底,源源不断地抽取着整个皇城地下的灵气。
“哈哈哈!只要毁掉这颗灵枢,那件冰甲就会变成废铁!雪国,完了!”鬼将发出刺耳的狂笑。
“鬼将大人,雪无情那贱人,还在上面苦苦支撑,要不要我们……”一名长老谄媚地说道。
“不用。”鬼将冷冷地打断他,“让她撑着。等灵枢一毁,我们再去摘她的脑袋。现在,守住这里,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就在此时,一道微不可查的气息,从通风口悄然落下。
楚天如同壁虎般,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避开了所有的巡逻守卫。他收敛了全身气息,连残碑印记都沉寂到了极致,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知道,硬闯是找死。他必须智取。
他沿着墙壁,悄无声息地向着祭坛靠近。祭坛周围,有三名鬼将亲卫守护。这三人的修为,都在元婴初期,不好对付。
楚天停下脚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他从落枫镇那几名幽冥教徒身上搜刮来的,几种混合在一起的、能制造短暂幻觉和麻痹效果的毒粉。
他将毒粉均匀地洒在自己脚下,然后故意踩上一块松动的砖石。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寂静的甬道中,如同惊雷。
“谁?!”三名亲卫立刻警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楚天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一名亲卫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蹲下身查看。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楚天猛地弹射而出,手中寒光一闪,一柄淬了麻痹毒的小匕首,精准地刺入了那名亲卫的脖颈!
快、准、狠!
亲卫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倒地。
楚天迅速补上,用同样的方法,解决了另外两名亲卫。整个过程,不超过五息。
他松了口气,立刻冲向祭坛。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及祭坛的刹那,一股阴冷至极的杀气,从背后袭来!
“擅闯者,死!”
鬼将猛地转身,漆黑的鬼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直扑楚天的后心!
楚天头皮发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鬼将的感知如此敏锐!
千钧一发之际,楚天猛地向前一个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鬼爪。同时,他将手中的玉佩——雪魄令,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嗡——!
一股纯正的、属于皇室血脉的威压,从玉佩中爆发开来!
这股威压,对幽冥教的邪祟之气有天然的克制作用。祭坛周围,那些被操控的士兵,动作瞬间僵硬,灵智仿佛被唤醒了一瞬,眼中露出痛苦和迷茫的神色。
鬼将的动作,也出现了一丝迟滞!
“嗯?!”鬼将头盔下的双眼,闪过一丝惊讶。
就是现在!
楚天眼中厉芒一闪,抓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将全身残存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破!”
他发出一声爆喝,那块碎石如同炮弹般,被他狠狠地砸向祭坛中央,那颗跳动的地脉灵枢!
这一击,他用了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法——物理破坏!
鬼将反应极快,立刻回手一抓,五道漆黑的鬼气锁链,瞬间缠绕住碎石,要将它捏碎。
但,已经晚了。
在碎石被捏碎的前一秒,它已经重重地撞在了灵枢之上!
“铛!”
一声沉闷如钟鸣的巨响!
坚硬无比的灵枢,竟被这一下砸得剧烈摇晃起来!上面覆盖的黑色符文,瞬间黯淡了大半!
“该死!”鬼将发出一声怒吼,全力催动鬼气,才勉强稳住灵枢。
但楚天已经得手了。他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跑。
“追!杀了他!”鬼将气急败坏地咆哮。
楚天沿着原路返回,将所有遇到的守卫,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他不敢恋战,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他冲出灵脉殿,重见天日时,雪国皇宫上空,风云变色。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气息,从皇城中心爆发开来!
楚天抬头望去,只见那件静静伫立在庭院中的镇国冰甲,忽然绽放出万丈银光!无数冰蓝色的符文,从铠甲上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将整个皇城都笼罩了进去!
被幽冥术操控的士兵和亡灵,在这银光之下,如同冰雪般消融,发出凄厉的惨叫!
皇城上空的亡灵大军,瞬间瓦解!
“成功了……”楚天心中一喜。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从皇宫深处降临。
他看到,雪无情一袭白衣,手持断剑,一步步从燃烧的宫殿中走出。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迹,但那双眼眸,却亮得如同星辰。
在她身后,一道巨大的、由冰雪和灵气组成的凤凰虚影,若隐若现。
“幽冥教的杂碎,你们的死期到了。”雪无情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她竟然,燃烧了守护者的本源精血,与镇国冰甲,彻底融为了一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