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黄昏,为南域的古商埠镀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与腐朽的木料气息。楚天与月天姬背靠着背,站在一处倾颓的货仓屋顶,冷冷地俯视着下方混乱的场面。
二十几个身着劲装、手持利刃的武者,正与一群形容猥琐的帮派分子对峙。地上,已经躺了七八具尸体,鲜血汇成小溪,蜿蜒流向远方。
“看来,我们的悬赏令,吸引力不错。”月天姬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嘲弄。
玄黄的悬赏,像一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这片三不管地带的贪婪。无数亡命徒蜂拥而至,企图用楚天和月天姬的人头,去换取玄铁令牌和万两黄金。
而这些所谓的“弃道之徒”,正是玄黄布下的第一道防线,也是他用来消耗楚天力量的磨刀石。
“他算准了我们会来这里。”楚天眯起眼睛,目光穿透暮色,锁定在下方一个身材魁梧、面容阴鸷的男人身上。那人腰间佩戴着一枚玄铁令牌,气息彪悍,显然是这群人的头领。
“一个赏金猎人团伙的头子,据说曾为玄黄斩杀过三名太玄门的长老。”月天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寒意,“他叫‘铁狼’,擅长群战与设伏。”
楚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玄黄以为派出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犬,就能困住一头孤狼。他错了。他派出来的,只是一群注定要互相撕咬的鬣狗。
“他们在等什么?”月天姬不解。
“等我们现身。”楚天淡淡道,“他们不敢贸然进入这片废墟,怕中了埋伏。所以,他们在等我们主动出击,或者……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下方,铁狼似乎失去了耐心。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分成两队,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来了。”楚天眼神一凝。
他没有动,依旧站在屋顶,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月天姬也没有动,她只是默默地凝聚着月华之力,一轮淡淡的明月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
铁狼亲自带队,从左侧的断墙后冲出,大喝一声:“两个小杂种,滚出来受死!玄黄大人说了,拿了你们的脑袋,老子就能去玄天宗当客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充满了狂妄与贪婪。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铁狼眉头一皱,以为楚天两人已经溜走,正要下令继续搜索,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从右侧的屋顶上传来。
那声音太轻,太快,以至于铁狼和他身边的护卫都没能及时反应。
“噗噗噗!”
三支淬着剧毒的弩箭,精准地射入了三名冲在最前面的喽啰咽喉。他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谁?!”铁狼瞳孔骤缩,猛地抬头。
只见右侧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身影。那人手持一张小巧的连弩,面容被黑巾遮住,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又一个不怕死的。”铁狼狞笑一声,他认出那人腰间也挂着一块玄铁令牌。
又是玄黄的悬赏,又是另一个猎手。
这帮该死的蠢货,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屋顶上的黑衣人没有理会他,弩箭再次上弦,对准了铁狼。
“找死!”铁狼怒吼一声,猛地掷出一柄飞刀。
黑衣人似乎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快,侧身躲过,但身形也暴露了。
“杀了他!”铁狼身后的护卫立刻举刀冲了上来。
一场新的混战,瞬间爆发。
屋顶上的黑衣人,与铁狼的护卫杀在了一起。而铁狼本人,则被另一队从左侧包抄过来的手下保护着,一步步向着楚天和月天姬藏身的货仓逼近。
“想引我们现身?”楚天在屋顶上,对着身边的月天姬低声笑道,“天真。”
月天姬会意,两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从货仓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滑下,绕到了铁狼的侧翼。
铁狼正指挥着手下,围攻屋顶的黑衣人,完全没注意到,真正的目标,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动手!”楚天低喝。
他与月天姬,同时动了。
楚天从阴影中扑出,手中的焚天剑没有丝毫花哨,一剑直刺铁狼后心!
这一剑,快、准、狠,蕴含着他残存的所有力量和杀意。
铁狼察觉到风声,骇然转身,举起手中的厚背大刀,奋力格挡!
铛!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铁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气血翻涌,连连后退。
而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月天姬的攻击,如同月下的一道冰霜,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持刀的右臂上!
“啊!”
铁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右臂被一道月华剑气齐肩斩断,鲜血喷涌而出!
“废物!”
一声怒吼,从废墟的另一侧传来。
一个身穿金色鳞甲、身材更加魁梧的男人,率领着另一队人马,从暗处冲出。他手中提着一把巨大的战斧,每一步踏出,地面都为之震颤。
“哪个不长眼的,敢伤我的人!”
这是一个筑基后期的强者,气息比铁狼强大了不止一筹。
楚天与月天姬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杀了一个赏金猎人,却引来了一个更强的。
“一起上,杀了他们!”断臂的铁狼怒吼着,不顾伤势,再次扑了上来。
新来的金甲壮汉,人称“巨斧”,是这一带赏金猎人中最顶尖的高手。他看了一眼铁狼的伤势,又看了看对面的楚天和月天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玄黄大人的悬赏令上,可是写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了,赏赐减半。
“小子,把你的人头留下,老子可以留你一个全尸!”巨斧挥舞着巨大的战斧,带着一股恶风,当头劈向楚天!
这一斧,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
楚天瞳孔一缩,这一击,他硬接不下!
“我来!”月天姬娇叱一声,身形一闪,挡在楚天身前。
一轮皎洁的明月虚影在她面前放大,化作一面巨大的月华光盾,迎向巨斧!
“轰!”
巨斧劈在月华光盾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月华光盾剧烈波动,如同水面荡起涟漪,竟硬生生地将这一斧的力道卸去了大半!
月天姬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有点本事!”巨斧赞了一声,却更加兴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灵力波动,正在急剧衰弱。
“死!”
他再次挥斧,这一次,是横扫!
月天姬刚刚稳住身形,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金色的剑光,从侧面激射而来!
“嗤!”
剑光精准地斩在巨斧的斧刃上,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巨斧的横扫之势,竟被这一剑硬生生地逼停!
楚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月天姬身侧,手中焚天剑的剑尖,正对着巨斧的手腕。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但眼神,却冷得像冰。
“你的对手,是我。”
巨斧看着眼前的少年,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心中竟没来由地一颤。
这个少年,明明已经油尽灯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好!好一个长江后浪推前浪!”巨斧狂笑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加兴奋,“能与老子战到最后,你们,值了!”
他猛地松开巨斧,任由其插在地上,双拳紧握,全身肌肉虬结,一股更加狂暴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他要舍弃兵器,以纯粹的肉身力量,与楚天决一死战!
楚天眼神不变。
他等的就是这个。
一个失去了武器的莽夫,一个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他没有丝毫犹豫,体内的破界血脉,最后一次沸腾起来。
“月天姬,退!”
他对月天姬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月天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后退去,拉开了距离。
“为你……陪葬吧!”
巨斧怒吼着,如同蛮牛般冲来。
楚天迎着他的拳头,不退反进,同样一拳轰出!
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将焚天剑插在地上,将全身的力量,连同燃烧的灵魂,都汇聚在这一拳之上!
这是纯粹的、野蛮的、以命搏命的对攻!
轰——!
双拳相交,一股恐怖的能量风暴,以两人为中心,轰然炸开!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当烟尘散去时,巨斧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再也动弹不得,昏死过去。
而楚天,也单膝跪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赢了。
但,也到了极限。
他看着倒地的巨斧和铁狼,又看了看远处因为混乱而停滞不前的其他赏金猎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
他只是一个……合格的猎人。
他利用了这些人的贪婪,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将最强的两个,亲手送进了地狱。
“走吧。”月天姬走到他身边,扶起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里,不适合久留。”
楚天点了点头,任由她搀扶着,踉跄着消失在暮色深处。
在他们身后,这片古商埠,依旧回荡着厮杀与惨叫。更多的赏金猎人,还在为了那份诱人的悬赏,前仆后继。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猎物,已经从猎场中,从容地走了出来。
并且,变得更加危险。
……
一处隐秘的山洞,楚天盘膝而坐,月天姬正在为他疗伤。
“你刚才……太冒险了。”月天姬看着他,美眸中满是后怕,“以你的状态,与他硬碰硬,九死一生。”
“但我成功了。”楚天睁开眼,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而且,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玄黄想看我们被乱刀分尸,想看我们狼狈逃窜。”楚天缓缓说道,“那我们就做给他看。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里。”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从巨斧身上得到的、刻着“玄”字的玄铁令牌。
令牌冰冷,却仿佛带着一股不祥的诅咒。
“他会以为我们还在逃,会以为我们越来越虚弱。”楚天捏紧了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会把网收得越来越紧。”
“而我们,就在这张网下,等着他。”
“等着……最后的猎手,亲自登场。”
山洞外,夜色更深了。
一场更大、更残酷的狩猎,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楚天,将是那个……执棋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