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树的意志如同亿万根无形的丝线，勒紧了楚天的四肢百骸，要将他从灵魂深处碾碎、同化。怀中风清雪的本源真灵剧烈震颤，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暖流，与楚天胸口的残碑印记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抵御着那灭顶的法则侵蚀。
“噗——”
楚天再次喷出一口心头血，血色在空中凝而不散，化作一朵妖异的莲花虚影。这是他燃烧命格、燃烧意志的代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燃烧着不肯屈服的火焰。
“放弃吧，破界者。”命运之树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你护不住她，更护不住自己。将你的印记交出来，成为我枝干上永恒的一颗星，你和她，都将获得解脱。”
解脱？楚天闻言，嘴角竟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他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珏碎片，喃喃道：“清雪，听到了吗？这就是他们的长生之道，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永生。我不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在他意志即将崩溃的刹那，一道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穿透了命运之树的法则罗网，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嗡——”
残碑印记剧烈震动，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楚天精神一振。这股气息，他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叶孤舟！
“叶孤舟！”楚天厉声喝道，声音沙哑却蕴含着无匹的穿透力。
“谁？！”命运之树发出一声惊疑的震荡。它虽能收割命运，却无法完全隔绝所有同源的气息。
“楚天，是我！”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空间的另一端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在扭曲的光影中艰难地凝聚成型。正是叶孤舟！他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是刚刚挣脱命运之树的另一个幻象牢笼。
“你这家伙…怎么才来…”楚天喘着粗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叶孤舟看了一眼楚天惨不忍睹的状态，又瞥了一眼怀中被小心翼翼守护的玉珏碎片，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出，竟是燃烧了自己本源精血，化作一道流光，撞向命运之树伸来的一根法则触手！
“噗！”
叶孤舟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回来，嘴角溢出黑血，但他的撞击，却为楚天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走！”叶孤舟咳出一口淤血，厉声喝道，“它要的只是你，我拖不住它多久！带着清雪先走！”
“那你呢？”楚天怎么可能丢下他。
“我？”叶孤舟惨然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我是月神族的罪人，亦是…唯一的变数。你带着她的真灵离开，我来为你争取一线生机！”
说话间，叶孤舟竟是主动冲向了命运之树，他张开双臂，以自身为引，引爆了体内最后一丝月神血脉的力量！
“月华…净世！”
刹那间，一抹皎洁到极致的银色光辉从他身上爆发，如同一轮小小的明月，净化着周围扭曲的法则。命运之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法则触手被尽数净化，庞大的身躯也在这银辉下变得迟滞。
“快走！”叶孤舟的声音变得无比虚弱。
楚天眼中闪过滔天怒火与感激。他知道，这一别，再见无期。他将风清雪的真灵护得更紧，残碑印记与焚天剑同时爆发出力量，撕裂了命运之树因迟滞而出现的空间裂缝，纵身跃入其中！
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叶孤舟的身体被无数法则触手淹没，化作漫天银色光点，消散在混沌之中。
……
“咳咳…”
冰冷、潮湿的气息涌入鼻腔。楚天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未知的空间，四周是深邃的星空，脚下是流淌着星辉的“天河”。怀中风清雪的真灵依旧沉寂，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心中却涌起一个巨大的疑问。叶孤舟…他究竟是谁？为何能燃烧月神血脉？那句“月神族的罪人”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月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你，便是楚天？”
楚天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转身就是一剑！焚天剑带着他残存的所有力量，化作一道赤金闪电，直刺声音来源！
然而，剑锋却在即将触及那人时，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包裹住了剑身，将其缓缓推开。
楚天定睛看去，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悄然立于星河之上。她身姿婀娜，面容被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笼罩，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眸，却如万古寒潭，深邃而冰冷，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最让楚天心惊的是，她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刚才燃烧血脉救他的叶孤舟，竟有七八分相似！
“叶孤舟…是你什么人？”楚天握紧焚天剑，警惕地问道。
“他是我族中一个不成器的叛逆。”白衣女子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一个…被我亲手打入凡尘的弃子。”
弃子？楚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能让叶孤舟心甘情愿赴死的，难道就是为了保护这个所谓的“族人”？
“你到底是谁？”楚天沉声问道。
“月神族，月天姬。”白衣女子淡淡报出名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月华的重量，“我奉族命，前来九荒，回收‘长生印’。”
长生印！楚天心中一凛，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的残碑印记正微微发烫，与月天姬的气息遥相呼应。
“你想怎样？”楚天横剑当胸，战意高昂。即便身负重伤，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月天姬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幽幽一叹：“楚天，你我本不该是敌人。你体内的‘破界血脉’，本就是我们月神一族失落的力量。玄黄那贼子盗走我族核心，才导致血脉变异，成了你们口中的‘破界’。”
楚天眉头紧锁，这与他已知的信息截然不同。
“我来，是想给你一个选择。”月天姬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将你的‘长生印’交给我，随我返回月神族。我以月神血脉为你重塑根基，修复残碑印记，让你成为我族最强的守护者。届时，你我联手，颠覆长生殿，指日可待。”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修复印记，重塑根基，还能拥有颠覆长生殿的力量！
楚天却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悲凉与决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路，我自己走。这长生印，是楚家的血，是风清雪的情，是我自己选的道，谁也别想拿走！”
“冥顽不灵！”月天姬终于失去了耐心，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她缓缓抬起手，一轮皎洁的弯月在她掌心凝聚成型，散发出冻结灵魂的寒意。“此乃月神族禁术——月陨！今日，我便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月神之力！”
弯月化作一道流光，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楚天当头斩下！这一击，远比命运之树的法则绞杀要霸道得多，纯粹的月华之力，足以将他的肉身与灵魂一同碾成齑粉！
楚天瞳孔骤缩，将焚天剑横在身前，残碑印记疯狂运转，燃烧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准备迎接这灭顶之灾。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就在月陨即将击中他的刹那，一道温柔的、带着一丝责备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傻小子，用‘情’去挡，而非‘力’。”
是风清雪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无比。
楚天浑身一震，瞬间明悟。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所有力量，只是将怀中那枚风清雪的本源真灵，高高举起，迎向了那轮弯月。
“不！”月天姬发出一声惊呼，想收手却已不及。
那轮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月陨，在接触到风清雪真灵的瞬间，竟如同阳春白雪般发出了“滋滋”的消融声！那纯净的、不染尘埃的“情”的力量，竟然是至高无上的“道”的克星！
月陨寸寸瓦解，化作点点银辉，消散在星河之中。月天姬踉跄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
她，堂堂月神公主，竟被一个凡人女子的一缕残魂，破了必杀一击！
楚天也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怀中安然无恙的真灵，感受着那股温暖的力量，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明白了。真正的力量，不是血脉，不是修为，而是守护之心！
“你…”月天姬指着楚天，嘴唇颤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楚天缓缓站直身体，眼中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悲悯的平静。他看着月天姬，一字一句地说道：“月神公主，我不管你们月神族与长生殿有何恩怨。但从今天起，楚天的敌人，只有玄黄一个。你，若想战，我奉陪到底。你，若想合作…先学会尊重‘人’的心。”
月天姬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中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真灵，久久不语。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而这个她奉命追杀的“破界者”，却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扞卫了她们月神一族早已遗忘的东西。
星河流转，寂静无声。这场对峙，没有赢家，却让两个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人，看到了彼此世界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