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金煌羽凤族长那充满敌意和绝望的质问,张望神色平静,声音清晰而坦荡:“你误会了。我进入此地纯属意外,对贵先祖妖帝的遗骸并无半分觊觎之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巢穴内两只病弱的元婴大妖和洞口严阵以待的贪吃精,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淡然:“若我真有歹意,大可直接让我身旁这位元婴期的噬月兽出手,将贵族上下屠戮殆尽,炼化精血,然后扬长而去。何须在此与您多费唇舌?”
“大胆!” 金煌羽凤族长勃然大怒,挣扎着昂起头颅,浑浊的金眸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一股狂暴而不稳的妖力在它枯槁的身躯内剧烈翻腾,仿佛随时要冲破束缚!“区区人族,竟敢如此狂妄!老夫纵然大病缠身,拼着自爆妖丹肉身,也足以拉你这小贼一同上路!”
“您当然可以试试。” 张望眼神微凝,体内灵力悄然流转,凤凰羽也微微震颤,做好了随时防御或闪避的准备,语气却依旧沉稳,“我知道妖族素来以实力为尊,讲道理或许收效甚微。但我还是奉劝您,莫要轻举妄动,白白葬送了您和族人的最后生机。”
他目光转向一旁紧张不安的小奇羽,声音放柔了些:“我能从那绝阵脱困,全赖令郎奇羽相助。人族亦有‘知恩图报’四字。我此来,是真心实意想提供帮助——为贵族提供急需的食物,并尽力探查你们身染恶疾的根源。”
“哼!知恩图报?” 族长发出一声充满讽刺的冷笑,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人族的‘善良’?若非你们人族当年的残害与算计,我金煌羽凤一族何至于被困死在这不毛之地?若我全族尚在巅峰,倾巢而出,定叫你们人族付出灭族之……”
“哎……” 张望叹了口气,打断了族长充满仇恨的咆哮,看向小金羽,“小奇,还是你来劝劝你的父母吧。若他们执意不信,我也无能为力了。”
小奇羽早已急得泪眼汪汪,此刻听到张望的话,立刻扑到气息同样微弱、正担忧看着它的母亲身边,用小脑袋亲昵又焦急地蹭着母亲黯淡的羽毛:“娘亲!爹爹!前辈真的是好人!他给了我一颗香喷喷的丹药,吃了肚子就不饿了!而且……而且虎叔叔想欺负前辈,都被前辈身边那位很厉害的姐姐打倒了!前辈没有伤害虎叔叔,也没有伤害其他叔叔!”
张望看着族长那依旧充满戒备和挣扎的眼神,抛出了更沉重的事实:“族长前辈,即便抛开恩怨不谈,您难道忍心看着金煌羽凤一族在此地彻底断绝吗?据我所知,外界天地,仅存最后一头流落在外的金煌羽凤!若你们尽数在此凋零……万兽榜上位列第六的金煌羽凤之名,恐怕就要永远除去了!”
“除名”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族长心头!它庞大的身躯剧烈一颤,枯爪般的凤爪猛地攥紧身下的草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浑浊的金眸中翻涌着巨大的痛苦和不甘。身为族长,血脉传承的断绝,比死亡更让它难以承受!
巢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族长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过了许久,它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现实碾碎的疲惫:“人类……你……真有办法离开此地?”
张望坦诚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万全之策。但此地灵气充裕,灵草遍地。我可以提供大量增肌壮骨丹,足以解决你们的燃眉之急,让族人不再饿殍遍野。若实在无法脱困,至少我们可以在此休养生息,开垦药田,繁衍生息!只要时间足够,集众人之智,未尝不能找到打破牢笼、重见天日之法!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活活饿死病死!”
族长沉默地听着,眼中的敌意并未完全消散,但那极致的愤怒和绝望,似乎被张望描绘的“生存”图景稍稍冲淡了一些。它死死盯着张望背后的凤凰羽,那是它心中最大的芥蒂:“你描绘的……确实诱人。这也是你们人族最可怕的地方,总能抓住弱点……但我凭什么信你?你背上这对属于我族同类的羽翼,不就是你残害我族的铁证?!”
张望再次叹息,语气带上了一丝无奈和坦然:“若您执意不肯接受这份好意,那便作罢。我会离开此地,另寻出路。待贵族……自然凋零之后,我再想办法便是。我相信,作为一族之长,您纵然不信我,也应当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是带着全族在仇恨和猜疑中绝望死去,还是抓住这唯一的生机,为血脉延续搏一线希望?这选择,在您。”
一番话,如同冰冷的山泉,浇在族长滚烫的恨意上。它巨大的头颅低垂下去,粗重的喘息在昏暗的巢穴中回荡,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小金羽依偎在母亲身边,紧张地看着父亲。
良久,族长终于抬起头,眼中的疯狂恨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疲惫。它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用尽了力气:“……人类,你既想取信于老夫……好!你若能得到我族妖帝先祖意志的认可,老夫……便信你所言!奉你为座上宾!”
“妖帝?它……不是已陨落千年了吗?” 张望一愣,“如何得到认可?”
“随我来吧。” 族长挣扎着,在伴侣担忧的目光和小金羽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大帝虽陨,意志长存!此地方圆,皆在大帝意志笼罩之下。所有族人成年时皆会尝试沟通先祖意志,祈求指引或传承……可惜,至今无一人能真正获得大帝认可,更遑论传承了。” 它的语气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敬畏。
贪吃精立刻用意念提醒张望:[主人小心!这老鸟该不会想引你去什么绝地吧?]
张望给了贪吃精一个安抚的眼神:[无妨,去看看。若有危险,就靠你了。] 他转头对族长道:“好,请前辈带路。”
穿过一片死寂荒芜的区域,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朽与剧毒的恶臭愈发浓烈刺鼻,几乎凝成实质。张望不得不催动体内火灵力,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隔绝气息的火焰护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浓烈的尸臭中蕴含着侵蚀生机的诡异毒素!
然而,无论是引路的族长,还是跟随其后的几只状态稍好的金煌羽凤,对此似乎早已麻木甚至……习惯?它们毫无防护地呼吸着这致命的空气。
张望忍不住提醒:“族长前辈,此地毒气浓烈,长久吸入恐……”
“住口!” 族长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此乃大帝陨落时散逸的气息!虽对孱弱之躯稍有负担,却蕴含无上伟力,乃先祖对我等后裔的恩赐与考验!能在此气息中磨砺己身,修为方可精进!尔等外族,岂能懂得其中玄奥?无法承受大帝恩泽,是我等无能!”
张望看着它们习以为常甚至甘之如饴的模样,心中了然:原来如此!这毒气恐怕就是它们身体衰败的根源之一!它们却将其奉为圣物……真是愚昧又悲哀。 他不再多言,只是暗中叮嘱贪吃精小心防护。
不多时,一座宛如山脉般横亘在大地上的庞然巨影出现在眼前!那是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金煌羽凤遗骸!即便死去无尽岁月,那残存的骨架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尸骸周围的大地呈现出诡异的焦黑与紫褐色,浓烈到化不开的尸臭和死亡气息正是由此散发。
“这便是……妖帝金煌羽凤之遗骸……” 张望仰望着这震撼的景象,心头剧震。即便只剩枯骨,那股曾经睥睨天下、傲视万灵的帝者威严,依旧扑面而来!
族长停下脚步,巨大的翅膀指向遗骸前端一只如同小山般、深深插入大地的巨大骨爪:“你只需将手掌,贴于大帝爪骨之上,便可尝试沟通先祖意志。大帝意志威严莫测,我等无法在此久留。是福是祸,全看你自身造化了。”
“我明白了。” 张望点点头,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大包增肌壮骨丹,塞到贪吃精手里:“贪吃精,我要在此尝试沟通妖帝意志,替我护法。这些丹药,你看着吃吧。”
贪吃精(人形态)抱着沉甸甸的丹药袋子,红宝石般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用力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去和那大骨头架子‘聊天’吧,有我在,这些病鸟翻不起浪!] 她银发无风自动,元婴期的威压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的金煌羽凤,警告意味十足。
“好!” 张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大步走向那巨大的爪骨。在族长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伸出右手,坚定地按在了冰冷、粗糙、布满岁月痕迹的妖帝爪骨之上!
嗡——!
就在手掌接触骨爪的刹那,一股浩瀚如星海、古老而苍茫的灵魂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破了张望神识的屏障,轰然降临!
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片混沌虚无的空间。一头翼展遮天蔽日、浑身燃烧着永恒不灭金焰的庞大金煌羽凤虚影,正盘旋于虚无之上!它那由纯粹意志构成的金色眼眸,如同两轮灼热的太阳,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渺小的张望!
“人类……” 宏大而威严、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张望灵魂深处炸响,“竟能身负我族之翼,闯入此地……看来,你已通过了八卷龙凤阵的第一道筛选。那阵法,乃人族女帝亲手为我打造之囚笼,亦为试炼之门。”
张望强忍着灵魂被巨山压顶般的恐怖威压,仰望着那不可名状的伟岸存在,恭敬道:“妖族前辈!晚辈张望,侥幸得翼,误入宝地。敢问前辈可知,外界天地如今是何光景?”
“外界?光景?” 妖帝意志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不知,亦不在乎。既来此地,所求无非吾之传承,或吾之遗骸。直言便是。”
“前辈明鉴!晚辈所求,并非传承或遗骸本身!” 张望朗声道,“只为获得前辈认可,取信于您尚存于世的族人!唯有如此,方能助它们脱离困厄,延续血脉!”
“呵……认可?助吾族?” 妖帝意志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吟,仿佛带着一丝嘲讽,又似有一丝解脱,“也罢。人族也好,妖族也罢……吾早已厌倦了这无尽的等待。若你能通过吾之考验,这残存的一切……予你便是!”
话音未落,那盘旋于虚无之上的妖帝意志虚影,骤然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尖啸!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焚尽万物的金色洪流,带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意志威压,朝着张望渺小的灵魂体,轰然撞来!
“来了!” 张望瞳孔骤缩!这就是上古妖帝之威?!即便只是一缕残存的意志,也远超元婴,至少是化神级别的压迫感!
避无可避!他眼中战意升腾,灵魂深处张家拳法的奥义瞬间流转!面对这纯粹意志与灵魂层面的冲击,他摒弃了一切花哨,右拳紧握,灵魂之力高度凝聚,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挥出!
“张家拳法二十一式——魂拳!”
轰——!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灵魂拳印,狠狠砸在了那俯冲而来的金色洪流前端!
刺目的灵魂光华爆开!张望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传来,整个灵魂体如同被太古巨锤砸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仿佛在虚无中翻滚了数千里!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模糊!
而那妖帝意志所化的洪流前端,也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带着痛楚和惊怒的咆哮!金色光芒剧烈波动,显然这一拳也让它并非毫发无损!
“咳……” 张望强行稳住“身形”,灵魂体变得有些虚幻,却咧嘴一笑,擦去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看来魂拳对灵魂体的效果……依然拔群!那么……再试试这招新学的!”
他深吸一口气,灵魂之力以前所未有的玄奥轨迹疯狂运转!一股洞穿灵魂、撕裂意志的锋锐气息,在他拳锋上急速凝聚!
“张家拳法四十二式——魂穿拳!”
拳出!无声无息!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一道肉眼难辨、带着湮灭气息的灵魂冲击波,瞬间穿透了金色洪流外围的意志屏障,狠狠轰击在妖帝意志的核心之上!
“呜——!” 妖帝意志发出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痛苦和震惊的咆哮!庞大的金色虚影剧烈扭曲、震荡,边缘处甚至出现了溃散的迹象,变得模糊不清!
“小鬼!” 妖帝意志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和一丝……奇异的波动,“你竟掌握此等专克魂灵的古武技?!倒是……耍得一手好赖!”
张望感受着魂力的巨大消耗,灵魂体也微微喘息,脸上却露出了自信而坚定的笑容:“前辈恕罪!晚辈无意打散您这缕宝贵意志!但为了您那些在外界濒临灭绝、在此地饱受煎熬的族人,也为了晚辈自身能重获自由……今日,只得冒犯了!”